第31章 根基立定（1/2）
国庆长假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安汉市的街头巷尾还残留着几分节日的慵懒气息，行道树上悬挂的小红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晚归的游客拖着行李箱走过。然而，对于西山脚下“云山晓筑”别墅里的某些人而言，一种全新的、充满干劲的生活节奏已然强行驱散了假期的闲适，如同骤然拉满的弓弦，紧绷而充满力量。
书房内，晨光透过米白色的纱帘，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投下柔和而斑驳的光影。张一凡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身姿舒展却自然带着一股沉静的气度，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古井深潭，目光淡然地扫过面前的两人。
与几日前那个失魂落魄、如同惊弓之鸟的形象相比，赵成的变化堪称显着。虽然眉宇间还萦绕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如同被霜打过的憔悴，但他原本涣散的眼神已重新凝聚，找到了焦点。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恢复了知识分子的理性光芒，只是深处藏着一抹历经背叛后的谨慎与愈发坚定的认真。他穿着洗得发白却熨烫平整的旧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他试图重新掌控生活的努力。
相比之下，李强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他胖乎乎的脸上红光满面，像是喝了陈年佳酿，连毛孔都散发着兴奋的热气。他不住地搓着手，仿佛掌心有团火在烧，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梁上的微尘：“凡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按照你的指示，城东那家快要经营不下去的‘康源生物制剂’厂子，我已经前前后后摸了个底掉，也跟他们那个愁眉苦脸的老板反复拉锯了好几轮！嘿，你猜怎么着？最终谈妥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桌面的光斑上：“连带着那块不大不小的地皮、还算结实的厂房、最关键的是那张还没过期的Gp认证资质，还有那套保养得还算可以的中药提取设备，打包价，三百万！整整三百万！合同草案在这里，”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随身挎着的、看起来用了不少年头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推到张一凡面前，脸上堆满了“快夸我”的得意，“我都逐字逐句审过了，条款清晰，没啥隐藏的坑，只要你觉得没问题，今天下午咱们就能过去把字给签了！这便宜，简直跟白捡的一样！”
张一凡目光在那份凝结了李强数日奔波心血的合同草案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并未伸手去翻动。于他而言，商业细节并非需要他耗费心神之处，他看重的是人，是方向。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李强的努力，随即，右手随意地伸向书桌一侧带着铜环的抽屉，轻轻拉开，取出一张深蓝色的银行卡，动作流畅地推到李强面前的桌面上。阳光照在卡面上，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泽。
“密码，六个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静谧的书房里异常清晰，“这里面是五百万。三百万，用于收购。剩下的两百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强和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赵成，“全部，一分不剩，转入新成立的‘星辰中药科技有限公司’的公账。作为公司的启动资金和日常周转。记住，”他的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虽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切资金往来，必须依法依规，每一笔账目都要清晰可查。尤其是税，该交多少，一分钱也不能少，这是底线。”
这五百万，对他而言，不过是前番救治几位重量级人物后，对方执意奉上的丰厚诊金中的一部分。那些数字曾经让他恍惚，但如今用之打下这第一块实业基石，却觉得再合适不过，仿佛这些钱财本就该流淌于此，滋养新生。
李强几乎是屏着呼吸，双手在身上用力擦了擦，这才郑重其事地、用指尖捏起那张薄薄的卡片。卡片入手微凉，他却觉得重若千钧，仿佛托着的是半座山岳。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脸上那惯常的嬉笑神色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严肃和凝重。
“明白！凡子，你放心！”李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公是公，私是私，这笔钱是公司的命脉，我李强就是把自己卖了，也绝对保证每一分钱来去分明，账本擦得比脸还干净！该给国家交的，绝不含糊！我……我别的不敢夸口，做事，绝对对得起你这份天大的信任！”
他太清楚了，这不仅仅是五百万巨款，更是张一凡将他视为肱骨、毫无保留的信赖，是一份沉甸甸的、足以改变他乃至许多人命运的期望和重托。
张一凡的目光这才缓缓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赵成。
“赵成。”
“大哥，您说。”赵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原本就绷得很紧的腰背，像是被点名的新兵，神情专注得近乎紧张，双手紧紧攥住了膝盖处的裤料。
“新公司成立，百端待举。财务，是公司的命脉，是心脏，不能出任何纰漏，哪怕一丝一毫。”张一凡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最终拍板的决断，“以后，公司的财务总监，由你来做。”
赵成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霍然抬头，镜片后的双眼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巨大的感激、以及一种被从天而降的重任砸中的茫然与激动。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带着明显哽咽和颤抖的声音：“是……是！大哥！我……我一定……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把……把财务关把得死死的！以前……以前吃过的亏，受过的教训，我刻在骨头里了！绝……绝不会再让小人得逞，绝不会辜负您……您的信任和再造之恩！”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张一凡在他走投无路时的收留，更是给了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专业人士的尊严，和一个能够重新挺直腰杆、施展所长的宝贵平台。那份因蒙受不白之冤而几乎熄灭的职业信仰和热情，此刻如同被投入干柴的烈火，轰然重生，燃烧得无比炽烈。
“嗯。”张一凡轻轻颔首，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具体的管理运营，市场开拓，由强子主导，你全力配合。账目清晰，流程规范，是你的首要职责。遇到你们两人共同决策不了、或者触及原则底线的事情，再来找我。”
核心的事项交代完毕，书房内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许。李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略带圆滑的笑容：“对了，凡子，瞧我这记性！姐夫哥——就是周部长，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下午来过了，那时候你好像出门了，他没等到你，就跟叔叔阿姨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坐了大概个把钟头就走了。临走时还说，节后上面各种检查慰问高峰期过了，他们组织部那边的工作节奏能稍微放缓点，能喘口气了。”他自然地沿用着张一凡这边的亲戚称呼，透着熟稔。
张一凡闻言，脑中立刻浮现出姐夫周伟的形象——总是穿着合身的行政夹克，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斯文，眼神却锐利，行走坐卧间自带一种体制内官员特有的沉稳和气场。周伟在市委组织部担任副部长，排名不算最前，但职权不轻，主要分管一部分市管干部的人事档案审核、日常考察监督，工作重点之一便是对接和服务市里、乃至省里一些退下来的重要老同志，负责他们的节日慰问、日常关怀、意见听取等事宜。这份工作性质特殊，需要极高的政治觉悟、极强的原则性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长年累月下来，自然也积累了相当深厚的人脉关系网，尤其是在那些能量不小的老同志群体中，口碑颇佳。节假日，尤其是国庆春节这类重大节日，往往是他们这类部门最忙碌的时候，反倒是节后，各种大规模的走访慰问告一段落，工作节奏能暂时舒缓一些。
“嗯，知道了。”张一凡语气没什么起伏，“等厂子这边初步理顺，机器能转起来了，再专门请姐夫过来坐坐，看看。”他心中自有计较。周伟的身份和其背后那张若隐若现的关系网，在某些特定环节，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润滑或推动作用。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过多依赖这条线，自己的根基，终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靠实实在在的产品和质量说话，那才是立身之本。
李强的行动力果然对得起他的承诺和那张银行卡的重量。当天下午，他便带着张一凡提供的资金，雷厉风行地再次约见了“康源生物”的原老板。在对方复杂难言的眼神中，双方顺利签订了资产转让合同。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工商、税务等部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的变更登记手续。当那枚刻着“星辰中药科技有限公司”字样的簇新公章落到他手中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随后，那两百万资金，也分文不差地注入了公司的对公账户，标志着这家新生企业，正式拥有了搏击风浪的初始资本。
资金到位，法律主体明确，如同一个人有了身份和血液。下一步，便是解决最核心的“粮食”问题——稳定、优质的中药材原料供应。张一凡没有拖延，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存在通讯录里、平时联系不多却分量极重的号码——那位之前通过陈老关系结识、一直为“回春堂”稳定提供顶级野生药材的李老。
这位李老，身份同样不简单，本人是从省药监局重要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干部，虽然不在其位，但余威和影响力犹存。更重要的是，李家堪称药材世家，子侄后辈中好几个都在从事药材生意，深耕行业数十年，尤其在西南这片崇山峻岭之中，有着盘根错节、极为深厚的采药人脉和渠道，总能弄到许多市面上罕见、药性十足、堪称极品的野生好药。李老本人更是对中药材的产地、年份、品相、炮制工艺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眼里揉不得沙子。若非如此，当初陈老也不会将他引荐给对药材品质要求近乎苛刻的张一凡。
电话接通后，张一凡先是语气尊敬地问候了李老的身体近况，一番恰到好处的寒暄过后，便话锋一转，直接而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希望与李家签订长期、稳定的供货协议，由新成立的“星辰中药”优先、甚至独家收购李老这边能够提供的、符合他特定标准的优质中药材，价格方面，绝对从优，不会让李家吃亏。
电话那头的李老沉默了片刻，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传来。他活了大半辈子，人老成精，深知电话那头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医术已然通神，其眼光和对药性的理解，远超寻常国手。能被他如此郑重地找上门寻求长期合作，这本身就是对他李家渠道和药材品质的最大、最直接的认可。更何况，这年轻人背后，还若隐若现地站着陈老那座他需要仰望的大山。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哈哈，小凡你啊！”李老的声音很快响起，带着老人特有的爽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算计，“你信得过我老李头，信得过我们李家，那就是给我们面子！没说的！没问题！以后我让家里那个专门跑山头的大兵子，把他手里头收到的最好的货色，晒干挑拣好的，都优先紧着给你‘星辰中药’送！品质这方面，你把心放回肚子里，绝对还是按着供给‘回春堂’的那个最高标准来，只高不低！我跟你保证！”他顿了顿，干脆利落地拍板，“就这两天，我就让大兵子带着几样有代表性的好货样品，还有我这边草拟好的合约初稿，亲自过去找你谈！咱们爷俩，合作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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