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萨拉丁的鸿门宴(1/2)
施尔科的遗体被安放在寝殿内室,覆盖着绣满古兰经文的白色裹尸布。萨拉丁命令四名最忠诚的库尔德士兵守在门口,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他自己则在偏殿坐了一夜。
烛火通明。科布每隔半个时辰便进来汇报一次宫外动向。
“沙瓦尔府邸有三人试图靠近宫门,被我们的人驱离。”
“财政大臣的管家送来问候,询问首相病情。”
“禁卫军统领要求见您,说按照惯例,首相病重期间宫禁应由禁卫军接管。”
萨拉丁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告诉他,首相自有安排,让他守好外城。”
“是。”
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远处传来第一声宣礼塔的唤拜。萨拉丁站起身,走到铜镜前整理衣袍。黑袍经过一夜已经皱褶,他用手掌用力抚平前襟,重新系紧头巾。
“科布。”
“在。”
“以首相名义,召集所有大臣,辰时三刻,苏丹议事厅。”萨拉丁转身,“措辞要恭敬,但不容推辞,就说首相病情稍稳,有要事宣布。”
科布迟疑:“将军,沙瓦尔那边……”
“特别注明,请沙瓦尔大人务必出席。”萨拉丁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他是前朝老臣,苏丹最倚重之人。”
“明白了。”
科布退出后,萨拉丁走到窗边。晨曦正一点点蚕食夜色,开罗城的轮廓逐渐清晰。他看见宫墙外已有早起的小贩推车经过,听见隐约的叫卖声。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仍在继续,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他想起叔叔的话:权力就像尼罗河的河水,看似平静,底下暗流汹涌。你要做的不是对抗暗流,而是学会驾驭它。
沙瓦尔府邸位于开罗城东,是一座拥有三层拱门和精美马赛克装饰的建筑。老首相在书房里踱步,手指捻着花白的长须。
“进不去?”他停住脚步,看向跪在地上的探子。
“大人,宫门完全由库尔德士兵把守,他们说奉萨拉丁将军之命,首相需要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探子额头触地,“我们试了侧门和后门,都一样。守卫比平时多三倍。”
沙瓦尔挥手让探子退下,走到窗边,望向皇宫方向。晨光中,宫殿的圆顶泛着金色,宁静如常。
管家端来早餐:无花果、奶酪和扁面包,沙瓦尔没有碰,只是盯着面包上渐渐凝固的蜂蜜。
“大人,或许首相真的病重,萨拉丁只是谨慎起见……”管家低声说。
“谨慎?”沙瓦尔冷笑,“施尔科那只老狐狸,生病从不声张。突然闭宫,必有蹊跷。”
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施尔科毕竟是首相,库尔德骑兵确实只听他调遣。萨拉丁作为侄子和副将,接管宫禁虽不寻常,却也说得通。
仆人进来通报:“大人,宫里来人,送来首相的请柬。”
沙瓦尔接过羊皮纸卷,字迹是首相书记官的笔法,措辞恭敬,邀请他辰时三刻入宫议事,末尾有施尔科的私印——那枚绿松石戒指的印痕清晰可辨。
他盯着印章看了很久,印泥颜色新鲜,应该是刚盖不久。
“备马。”沙瓦尔将请柬放在桌上,“让卫队长挑二十个好手,随我入宫。”
“大人,请柬上说只请大臣本人……”
“那就让他们在宫外等。”沙瓦尔整理缠头,“记住,若我午时未出,立刻去找禁卫军统领。”
管家脸色一白:“大人,您是说……”
“我只是说‘若’。”沙瓦尔披上深绿色斗篷,手指拂过腰间短刀的刀柄,“在开罗四十年,我学会了永远准备最坏的情况。”
辰时二刻,法蒂玛王国的大臣们陆续抵达皇宫。
宫门确实由库尔德士兵把守,但今日他们态度恭敬,查验请柬后便放行,只是要求所有随从留在宫外。
沙瓦尔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的车在宫门前停下,掀帘而出时,正好看见财政大臣和军事总督站在门口交谈。两人见到他,停止了对话,躬身行礼。
“沙瓦尔首相。”财政大臣是个圆脸中年人,总是一副和善表情,“您也收到请柬了?”
“首相召唤,岂敢不来。”沙瓦尔淡淡回应,目光扫过宫门守卫。那些库尔德士兵站得笔直,手按刀柄,目不斜视。人数确实比平日多,但举止并无异常。
军事总督是个黄脸的老将,压低声音:“大人,您可知首相究竟……”
“进去便知。”沙瓦尔打断他,率先走向宫门。
苏丹议事厅位于皇宫中央,是一座有着高大拱顶和彩色玻璃窗的宏伟建筑。八岁的小苏丹阿迪德已经坐在正中的鎏金座椅上,身穿白色绣金长袍,头戴小小的缠头。他看起来有些困倦,不时揉揉眼睛,身旁站着两名年长的宫廷教师。
大臣们按品级分坐两侧。沙瓦尔的位置在最前排,正对着苏丹的座椅。他坐下时,注意到萨拉丁不在厅内。
“首相呢?”有人问。
侍从官躬身回答:“首相稍后便到,请诸位大人稍候。”
沙瓦尔环视大厅。两侧廊柱后垂着深红色帷幕,地上铺着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一切如常,除了库尔德士兵的数量——门口站了八名,而不是平时的四名。
辰时三刻到了。
议事厅侧门打开,萨拉丁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黑袍,但外面披了一件深紫色斗篷,那是首相近臣的服饰。他没有走向大臣的座位,而是径直穿过大厅,来到小苏丹身边。
“萨拉丁!”沙瓦尔霍然站起,“你怎敢擅闯御座?还不退下!”
几位大臣也露出惊讶神色。按照礼仪,除了首相和特定侍从,任何人不得靠近苏丹十步之内。
萨拉丁仿佛没听见。他在小苏丹身旁站定,转过身,面向众人。从斗篷内取出一卷羊皮纸,缓缓展开。
“奉真主之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昨夜,我亲爱的叔叔,尊贵的首相施尔科,已蒙真主召唤,回归天国。”
死寂。
沙瓦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财政大臣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珠子滚落一地。军事总督的独眼睁大,手指按在椅扶手上,青筋暴起。
小苏丹阿迪德茫然地抬起头,看看萨拉丁,又看看
“这是首相遗诏。”萨拉丁继续念道,声音平稳,“我,施尔科,法蒂玛王国首相,逊尼派信徒的守护者,在此指定我的侄子萨拉丁·优素福·伊本·阿尤布为我合法的继承人,接任首相之位,统领王国军政,辅佐苏丹陛下,直至陛下成年亲政。”
他念完,将羊皮纸转向众人。末端确实有施尔科的签名和私印,还有三位见证人的签名,都是施尔科的心腹将领,此刻正站在萨拉丁身后。
“不可能!”沙瓦尔猛地拍桌,“施尔科怎么会把首相之位传给一个年轻人!你伪造遗诏!”
萨拉丁将羊皮纸卷起,目光落在沙瓦尔脸上。“沙瓦尔大人,遗诏有三位将军见证,印鉴属实。您是在质疑已故首相的意志,还是在质疑这三位将军的诚信?”
那三位库尔德将领踏前一步,手按刀柄。
沙瓦尔胸口剧烈起伏。他环视其他大臣,希望有人站出来支持他。但财政大臣低下头玩弄衣角,军事总督盯着地毯上的图案,其他人或避开视线,或面露惧色。
“就算遗诏为真,”沙瓦尔咬牙道,“首相之位也该由苏丹陛下和大臣会议共同决定!你一个外来将领,有何资历担当此任?法蒂玛王国百年基业,岂能交给一个不懂政务、只知厮杀的武夫!”
这番话让几位法蒂玛出身的大臣微微点头,有人低声附和:“沙瓦尔大人说得对……”
萨拉丁走下御台台阶,一步步走向沙瓦尔。他的靴子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让大厅更安静一分。
他在沙瓦尔面前三步处停住。
“沙瓦尔,”萨拉丁的声音很轻,几乎像在耳语,“您说我不懂政务。那请问,去年王国财政赤字,是谁提出削减宫廷开支、增加贸易关税来填补?前年尼罗河泛滥,是谁组织库尔德骑兵疏散灾民、修筑堤坝?大前年十字军骚扰边境,又是谁率军击退敌军,保住西奈半岛?”
每问一句,他就向前一步。沙瓦尔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椅子。
“您说我是不懂政务的武夫。”萨拉丁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那您这位‘精通政务’的老臣,执政二十年,给王国留下了什么?空虚的国库、腐败的官僚、还有—”他猛地提高音量,“暗中与十字军使节往来的记录!”
“你胡说!”沙瓦尔脸色煞白。
萨拉丁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甩在沙瓦尔面前的桌上。羊皮纸散开,上面的十字架火漆和阿拉伯文清晰可见。
“需要我念出来吗,大人?还是您想亲自向诸位同僚解释,为何要与我们的死敌通信?”
大厅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军事总督猛地站起:“沙瓦尔,这是真的?”
“伪造!都是伪造!”沙瓦尔嘶声道,但声音已经发颤。他伸手想抓信件,萨拉丁先一步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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