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海峡归帆（1/2）

一九九九年，秋。

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水，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深蓝——混杂着拜占庭帝国的残垣、奥斯曼帝国的余晖，还有近代地缘政治的阴谋，像一块未经抛光的巨大蓝宝石，冰冷坚硬，将阳光都吸进深邃的浪涛里。

一艘锈迹斑斑的钢铁巨兽在海面缓缓移动，船体上的油漆大块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钢板，像一具死去鲸鱼的骨架。四艘希腊小型拖船用绷紧到极限的钢缆，艰难地拖拽着它前行，钢缆在海风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瓦良格号。

它没有动力，烟囱里再也冒不出黑烟；没有武器，甲板上的炮位空留着狰狞的孔洞；甚至没有一面能证明身份的旗帜，只有船舷上模糊的俄文字母，诉说着它坎坷的过往。整艘船沉默地伏在海面，带着一种被时代遗弃的悲怆，像个失去铠甲的战士，在陌生的海域里艰难跋涉。

海峡另一端，三艘白色的土耳其海岸警卫队巡逻艇疾驰而来，船身切开海面，拉出几道充满敌意的白色水线。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包围了这支缓慢笨拙的船队，船头的机枪枪口黑洞洞的，对准了拖船的驾驶舱。

“停船！接受检查！”

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英语，带着土耳其语特有的卷舌音，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傲慢——这片海峡是他们的“门户”，任何船只都得在他们的规则下通行。

希腊拖船的船长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舵盘，指节泛白。他看着巡逻艇上站得笔直的土耳其士兵，看着那些架在甲板上的机枪，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知道，土耳其与希腊素来不和，此刻被拦下，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几名荷枪实弹的土耳其军官顺着舷梯强行登上拖船，皮靴踩在甲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为首的少校下巴刮得铁青，留着寸头，眼神像伊斯坦布尔冬天的寒风，刮得人皮肤发紧。他用马鞭随意敲了敲船舷的栏杆，“啪”的一声脆响，带着毫不掩饰的侮辱意味。

“这堆废铁，”他瞥了一眼远处的瓦良格号，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没有我们的通航许可，不能通过我的海峡。”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安静站在船长身后的亚洲男人缓缓上前一步。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冲锋衣，连帽兜都没摘下，身材并不魁梧，却像一棵扎根在甲板上的青松。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土耳其少校所有的嚣张气焰。

“你说，”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让整个甲板的温度都降了几度，“谁的海峡？”

少校愣住了，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枪套，指腹碰到冰凉的金属扳机：“放肆！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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