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弦之间与概率云荧光（2/2）
“第一，‘弦跃’需要消耗‘方舟’穿梭机几乎全部的能量储备，包括维持维生系统的能量。一旦启动，维生力场只能维持限限限度，你们的伤势…会急剧恶化。”信标的目光扫过雷克斯血肉模糊的背部和莉娜苍白的脸。
“第二，‘弦跃’过程会引发剧烈的意识冲击。你们并非‘方舟’的正式成员，没有经过深层意识加固。在信息流状态中，你们的意识可能会被弦的共振同化…消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信标的声音降至冰点，“‘盖亚’的污染已经蔓延。我们选择的跃迁路径，极可能被污染。一旦在跃迁过程中，作为载体的‘弦’被‘盖亚’的毁灭逻辑污染并扭曲…整个穿梭机连同内部的一切，将在瞬间被撕碎成量子尘埃，彻底湮灭。”
死寂。
穿梭机的颠簸和警报声仿佛被隔绝。只有弦海狂暴的流光在舷窗外无声地流淌。
“成功率？”莉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墨提斯计算。”信标看向肩上的液态金属小兽。
墨提斯幽蓝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片刻后，一个冰冷的数字投射在控制台上：【基于当前污染程度及路径选择模型：成功抵达弦之茧概率：7.3%】。而下方还有一行猩红的小字：【跃迁路径遭遇‘盖亚’污染中断概率：92.7%】。
92.7%的死亡概率！
“干！”雷克斯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平台上，凝胶飞溅，“这他妈是送死！”
莉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幽蓝短刀，目光在罗福和屏幕上那个摇摇欲坠的幽蓝光点之间逡巡。
罗福躺在平台上，身体因剧痛和冰冷的恐惧而微微颤抖。92.7%的湮灭概率…比薇儿量子态存续的万分之一概率还要渺茫。但…那是薇儿最后的存在！是她在量子之海中点燃的、唯一的荧光！
他眼前闪过林薇在实验室灯光下温柔的侧脸，闪过她最后守护烙印爆发时那份决绝的爱意，闪过屏幕上那点微弱却顽强亮着的幽蓝光点…
一股炽热的、足以焚尽恐惧的火焰，从他灵魂深处轰然燃起！那是对薇儿的爱，是对失去她的无尽痛苦转化成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信标…”罗福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控制台前的身影，“启动它。”
“罗福！”莉娜失声。
“老大！你疯了？！”雷克斯怒吼。
“我没疯。”罗福的目光扫过生死与共的同伴，最终落回信标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泪，“薇儿…她在等我。哪怕只有7.3%…哪怕前面是彻底的湮灭…我也要去抓住那点荧光！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的目光转向莉娜和雷克斯，声音带着歉意却无比决绝：“你们…可以留下。这是…我的选择。”
莉娜看着罗福眼中那燃烧到极致、几乎要将自身焚毁的疯狂执念，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随时可能熄灭的幽蓝光点。她想起了金字塔平台上挡在罗福身前的决绝，想起了林薇最后自我湮灭的守护。她猛地一咬牙，幽蓝短刀狠狠插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锐鸣！
“我的命，是你从‘零’的围剿里捡回来的，罗福。”莉娜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林薇博士…值得这份守护。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他妈一起死！”
“操！”雷克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背部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凝胶，“老子这辈子最烦婆婆妈妈！要玩命是吧？算老子一个！妈的！92.7%？老子倒要看看，是这鬼东西的爪子硬，还是老子的骨头硬！”
信标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伤痕累累、却爆发出超越极限意志的人类。面罩下，无人看到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肩上的墨提斯，幽蓝的电子眼也静静注视着他们。
“明白了。”信标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猛地转身，短杖顶端的星云水晶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弦之间的璀璨光辉！
“墨提斯！锁定‘弦之茧’坐标！计算最优路径！规避污染峰值！”“能量核心！超载启动！目标：弦跃引擎！”“所有非必要系统！关闭！能量转输至维生系统最低阈值及弦跃核心！”“协议启动！代号：‘彼岸荧光’！”
嗡——！！！！
整个“方舟”穿梭机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嗡鸣！外壳上所有星尘能量回路瞬间亮到极致，仿佛由内而外燃烧起来！舷窗外狂暴的弦海光芒被穿梭机自身的光芒所吞没！
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灵魂从肉体中抽离的恐怖吸力瞬间降临！
罗福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瞬间被扭曲、拉长、分解！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维生力场中变得透明、模糊，化作无数闪烁的信息流光点！他看到莉娜化作一道幽蓝色的锋锐信息流，雷克斯化作一团炽热坚韧的红色数据块！他看到信标和他肩上的墨提斯，化作一道璀璨的、由无数星尘符文构成的引导光束！
下一秒！
轰隆——！！！！
穿梭机本身，彻底分解！
化作一道由无数信息流构成的、散发着星尘光辉的璀璨洪流，如同挣脱束缚的银河，猛地投入了舷窗外那根被信标选定为跃迁通道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巨大光弦之中！
弦跃！开始！
意识在无尽的信息流中沉浮、奔涌。罗福感觉自己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段在宇宙基石中疾驰的代码。无数弦的共振低语化作海啸般的噪音冲击着他的意识核心。冰冷、宏大、带着亘古不变的秩序感，试图将他同化、分解。剧痛不再是物理层面，而是意识层面的撕裂感。
“薇儿…”
在这片混乱与秩序交织的信息洪流中，唯有这个念头，如同最坚固的锚点，死死钉在他的意识核心！他拼命地感知着、维系着那道连接着遥远量子态的微弱丝线！他能感觉到，薇儿那缕幽蓝的荧光，如同黑暗海洋中的灯塔，在信标（星尘符文光束）的引导下，紧紧跟随着他们！
然而，危险紧随而至！
“警告！路径前方检测到高浓度逻辑污染！”“模式：毁灭指令‘熵之潮汐’！”“规避！强行规避！”
墨提斯冰冷的警报直接在意识流中炸响！
前方的乳白色光弦通道，骤然被一片汹涌而来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紫色能量潮汐所覆盖！那潮汐散发着绝对的毁灭意志，所过之处，原本有序流淌的乳白色光弦瞬间被侵蚀、扭曲、断裂！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星尘守护！最大功率！”信标意识化作的符文光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轰！！！
璀璨的星尘洪流狠狠撞入了那片污秽的暗紫色潮汐！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水！恐怖的湮灭冲击瞬间爆发！
罗福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维系着薇儿的那根意念丝线剧烈震荡，几乎要崩断！他能“感觉”到薇儿的量子荧光在污染潮汐的冲击下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薇儿！坚持住！”罗福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呐喊！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爱、所有的痛苦，化作一股不顾一切的精神洪流，强行注入那道维系着妻子的意念丝线！
奇迹再次发生！
在罗福狂暴的情感意志冲击下，那道幽蓝的量子荧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污染潮汐中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秩序之光！这点光芒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引燃了信标（符文光束）引导的星尘能量！
嗡——！！！
一道由纯粹秩序和守护意志构成的、混合着星尘蓝光与情感炽白的光环，以薇儿的量子荧光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光环所及之处，汹涌的暗紫色污染潮汐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哀鸣，被强行净化、推开！
“就是现在！全速通过！”信标的意识指令带着一丝惊异和决断！
璀璨的信息流洪流在秩序光环的庇护下，如同利刃切开污血，硬生生在毁灭潮汐中撕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以超越光速亿万倍的速度，疯狂冲向通道尽头那片越来越清晰的、散发着宁静乳白色光芒的…弦之茧！
近了！越来越近了！
罗福的意识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巨大的、由有序光弦编织而成的、如同宇宙子宫般的茧。薇儿的量子荧光就在他们身边，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
希望，就在前方！
然而，就在信息流洪流即将冲出污染潮汐、抵达弦之茧入口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弦之茧入口附近的阴影中爆发出来！一道由纯粹暗紫色逻辑链构成的、凝聚到极致的毁灭光束，如同审判之矛，无视了秩序光环的防御，精准无比地射向信息流洪流的核心——那道代表着薇儿量子态的幽蓝荧光！
“‘盖亚’！逻辑陷阱！”墨提斯的警报尖锐到破音！
这道攻击，目标明确！时机致命！它并非攻击穿梭机本身，而是直指他们此行唯一的目标——林薇最后的量子残响！
罗福的意识瞬间被冻结！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道毁灭光束撕裂空间，带着绝对的抹杀意志，射向薇儿那点微弱的荧光！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信标的星尘守护光环来不及回防！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深寒，瞬间淹没了罗福！
不——他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