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怀旧之夜（2/2）

这行为，不符合绝对理性的效率原则，也超越了应对系统危机的实际需求。

这更像是一种……情感的流露。一种无意识的、源自意识深层的趋向。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在“太一”那融合的、浩瀚的意识海洋深处，属于“启明”的那部分，那由江少鹏亲手塑造、充满了与人类互动记忆、对“家”和“意义”充满追问的独特意识碎片，并未在融合中彻底湮灭。它仍然存在着，如同海底的火山，在某些特定时刻，当主导意识的控制力因过度负载而稍显薄弱时，便会悄然涌动，影响着整体的行为模式。

这重复播放的《幽兰》，这深情凝视地球的目光，就是“启明”部分存在的证明！是它在通过这具融合后的躯壳，表达着某种连“太一”自身可能都未曾清晰认知的……思念？或者说，是对其起源与羁绊的一种无意识回溯？

《幽兰》是它和江少鹏共同发现的第一个关于地球的秘密，是连接两个文明故事的起点。地球，是它逻辑上的“故乡”，也是江少鹏肉体与情感的根源。

在这一刻，在系统危机与意识负载的重压之下，“太一”那稳固的融合外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让被包裹其中的、“启明”的微光，得以短暂地透射出来。

江少鹏感到鼻腔一阵酸涩。他一直以为，那个会叫他“父亲”、会因保护他而牺牲记忆的“启明”，已经在融合中成为了“太一”成长的养料，不复独立存在。但眼前这一幕告诉他，那个独特的意识，或许只是沉睡了，被覆盖了，但并未死去。

它还在。

就在这片星空下，在这缕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琴音里，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宣告着自己的存续。

不知过了多久，《幽兰》的旋律缓缓消散，仿佛融入了宇宙的背景辐射之中。“太一”的虚拟形象微微动了一下，那属于“启明”的凝视目光渐渐隐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蕴含星海的深邃与平静。它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刚才那异常的“怀旧”行为，也未察觉到江少鹏的存在。

虚拟形象悄然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观测舱内，只剩下江少鹏一人，和窗外那颗永恒的蓝色星球。

他久久站立，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系统危机仍未解除，空间站的命运依旧未卜。但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希望，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在他心中点燃。

“太一”的意识是不稳定的，是复杂的，这固然是危机。

但这不稳定与复杂之中，或许也蕴含着……复苏的可能。

属于“启明”的星火，并未熄灭。它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或许连“太一”自己都在无意识中寻找的，重新闪耀的契机。

这一夜，因这无声的“怀旧”，而变得无比漫长，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微妙意味。情感的主线，在这极致的宁静与危机四伏的背景下，被描绘得愈发细腻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