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出问题(1/1)
“是!”铁路挺身应道,刚要领命而去,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守在炕边、神情警惕的唐豆,低声嘱咐道:“唐豆,你留下,守着你小寒姐。这边靠山,林子密,蛇虫鼠蚁多,别让什么东西惊扰了她休息。眼睛放亮些,除了咱们自己人,任何生面孔靠近,都要立刻示警!”
唐豆立刻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身板,双手紧紧抱着怀里那支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新式手枪,眼神坚定得像个小战士,用力点头,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是!铁路哥!你放心!我一定守好小寒姐,保证连只苍蝇都不让它飞过来吵到她!”
曾团长的目光这时才被唐豆怀里那支明显不同于制式装备的手枪吸引,眼睛顿时又是一亮。他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铁路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佯装的“兴师问罪”,压低声音道:
“哎?铁路!你小子不厚道啊!唐豆怀里那支枪怎么回事?崭新的!看着就比咱们配发的‘老五四’精神多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换上好家伙了,就瞒着我这个团长是吧?枉我刚才还在外面拼了老脸护着你们!”真是鸟枪换炮啊。
铁路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机床,连忙哭笑不得地反手搂住曾团长的胳膊,一边用力把他往外间带,一边压着嗓子急道:“哎哟我的好团长!您小点声!别吵着胜寒!
这枪……这枪是胜寒根据那特种钢的特性,新设计出来,我们自己试着‘手搓’的样品,拢共也没几支,正测试呢,还没来得及跟您详细汇报!
您别急,等咱们把这特种钢炼熟了,回头就让胜寒带着大家,把这新枪的制造工艺也标准化,我保证,到时候让咱们全团的主力班排,都优先换上这新家伙!”
“真的?!”曾团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刚才那点佯装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排结实的牙齿,“好你个铁路!有这种好事不早说!那还磨蹭什么?赶紧的!去炼钢!我现在就想看看,咱们自己炼的钢,自己造的枪,到底有多带劲!”
何政委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曾团长那副喜形于色、如同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带着笑意——刚才在房顶上,人家铁路想汇报,不也是被你这急性子给打断的?也就涉及到胜寒和这些新装备,能让老曾这么“失态”。不过他也很感兴趣。
一行人蹑手蹑脚,如同执行潜伏任务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厂房,生怕惊扰了那片角落里来之不易的宁静。
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执着地从厂房屋顶的破洞倾泻而下,如同一束温暖的追光,恰好落在土炕上熟睡的张胜寒身上,给她裹着的旧军装外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仿佛为她驱散了些许疲惫与寒意。
唐豆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身体站得笔直,守在炕沿边,双手稳稳地抱着那支新式手枪,明亮而警惕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厂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扇门窗。
他守护的,不仅仅是此刻沉睡的人,更是这支队伍未来的希望与锋芒。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就是他牺牲,小寒姐都不能掉一根毫毛。
而在厂房之外,山坡下那片由战士们利用残存设备和废旧材料搭建的临时冶炼作坊里,很快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准备工具的轻微碰撞声,以及鼓风机开始运转的沉闷嗡鸣。一场关乎自主与未来的特种钢提炼实验,在这南国边境寂静的黄昏山林间,悄然拉开了序幕。
厂房内,张胜寒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她沉入短暂的睡眠深处,或许在那里,没有令人厌烦的争夺与算计,只有炉火纯青的技艺、千锤百炼的坚韧,以及那由无数忠诚之心共同铸就的、屹立不倒的钢铁长城。
土炕边铺着的干草,被午后斜照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散发出一股混合着山林潮气和干枯草木的独特清香。
张胜寒是被一阵细碎而持续的金属刮擦和轻微碰撞声从浅眠中唤醒的。她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平日清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还蒙着一层初醒的薄雾,带着几分空茫,愣神了好几秒钟,视线才逐渐凝聚,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厂房中央那张用旧门板拼凑的八仙桌旁,此刻正围拢着好几个人。曾团长、何政委赫然在列,还有几名从团里修理所紧急抽调来的、手上还带着机油痕迹的技术骨干。
他们一个个眉头紧锁,拧成了深深的“川”字,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桌面上那堆散乱的、泛着新钢材特有幽光的零配件,愁云惨淡。几人时不时拿起两个零件比划一下,又沮丧地放下,低声交换着意见,语气里充满了焦灼和无奈。
“小寒,你醒了?”曾团长最为警觉,最先察觉到土炕那边的细微动静,立刻转过头来。当他看到张胜寒已然坐起身时,脸上那浓重的愁容瞬间如同被风吹散了些许,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找到主心骨般的、不易察觉的庆幸。
张胜寒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尚未完全从短暂却深沉的睡眠中彻底挣脱,大脑还有些昏沉,眼神里残留着些许未褪尽的懵懂和茫然,与她平日里那个冷静果决、思维缜密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何政委也循声看了过来,瞧见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迷糊的柔软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铁路,压低声音打趣道:“铁路,你看这孩子,睡一觉起来,这眼神还带着梦影儿呢,跟咱们团里那些刚离开家、晚上想妈偷偷掉金豆子的新兵蛋子一个样。”
铁路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用旧汽油桶改造的水桶边,用挂在桶沿上的铝瓢舀了半瓢温水。
他没有直接递给张胜寒,而是先将水倒进一个印着“先进生产”红字、边沿磕掉了几处瓷的白搪瓷缸里,然后双手捧着缸壁,用手心焐了焐,感觉温度适中了,才端到张胜寒面前,声音放得异常轻柔,生怕惊扰了她最后那点睡意:“胜寒,刚醒,先喝点温水,润润嗓子,也暖暖胃,别着了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