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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长安遗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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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七月上旬,长安。

铜管里阆中失陷、严颜血溅敌帐的消息,沉甸甸压在王康心头,比三伏天的闷雷更让人窒息。刘备那只潜渊之蛟,终究在巴山蜀水间张开了狰狞的爪牙。蜀北门户洞开,江州孤悬,张伯慎纵是铁打的身子骨,又能在那十数万楚军的狂涛骇浪中撑得几时?益州膏腴之地,眼看就要尽落大耳贼之手,成为他北上争锋的坚实跳板。

一连数日,晋国公府的书房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王康批阅文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目光时常在舆图上益州那片区域长久停留,紧锁的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阴郁。案头那份记录着严颜死讯的素帛密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时烫灼着他的神经。

“夫君,”赵雨端着一盏温热的羹汤走进书房,声音轻柔,“心里不痛快,莫要憋着。出去透透气也好,长安城的烟火气,或许能解几分烦忧。”

王康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窗外明晃晃的日头,终是点了点头。典韦早已侍立门外,如一座沉默的铁塔,见王康起身,立刻跟上。两人皆换了寻常富户的细麻布袍,典韦魁梧的身形收敛了些许迫人的煞气,但那双环眼扫视四周时,依旧锐利如鹰隼。

走出深宅高墙,喧嚣的人声与市井气息扑面而来。朱雀大街两侧商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粼粼的滚动声、孩童嬉闹的欢笑声交织成一片太平盛世的画卷。这繁华,是王康带着无数将士一刀一枪、用血与火从乱世中硬生生凿出来的根基。可蜀中的烽烟,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提醒着这根基之外,虎狼环伺,强敌正在崛起。

主仆二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转入太学附近一条相对清幽的槐荫巷。绿荫匝地,蝉鸣聒噪。巷口一株古槐浓密的树冠下,两个身着太学生青衿的少年正席地而坐,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癯,说话时带着明显的结巴,却字字清晰有力:“…刘…刘备据荆…益,看似…成势,然根基…未稳!蜀中豪强…如黄权…吴懿者,心…未必归附!其急…急取江州,正是…心虚!若…若不能速…速定蜀中,整…整合人心,荆益…两州反成…其累赘!”

他对面的少年体格健壮,眉宇间带着匠人子弟特有的沉稳,闻言点头,声音洪亮:“邓兄此言极是!反观我大晋,三州根基已固,府库充盈,军民归心。主公推行‘深耕固本’,南阳、汉中、北庭、安西,处处皆是开拓进取之象!此消彼长,刘备纵得蜀地,亦不过困守之局!其若敢出川,必撞上我大晋铁壁!”

那结巴少年(邓艾)眼神明亮,用力点头,虽口吃,气势却丝毫不弱:“正…正是此理!且…且看江东,孙策新亡,孙权…稚嫩,周瑜张昭…内耗未息!曹操…兖豫徐三州…疲敝,仰我鼻息…府库空虚!袁绍…河北膏腴…却暮气沉沉!四国…所谓合纵,早…早已名存实亡!我大晋…只需…静待其变,或…或待府库…更丰、军械…更利,雷霆…一击,天下…可定!”

王康的脚步不知何时已停在几步之外。两个少年郎的议论,条分缕析,竟将天下大势与晋国国策看得如此通透!尤其是那结巴少年,言语虽不畅,见解却如利刃,直指要害,对刘备入蜀的隐患、晋国积累的优势以及四国虚弱的本质,把握得精准异常。那份不卑不亢、胸有丘壑的气度,绝非寻常学子可比。

“好见识!”王康忍不住抚掌出声,脸上多日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激赏之色,“两位小友高论,鞭辟入里,发人深省。不知高姓大名?”

两个少年闻声抬头,见是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身旁还跟着个魁梧雄壮的随从,心知非是常人。那健壮少年(毋丘俭)率先起身,拱手为礼,沉稳答道:“学生河东毋丘俭,家父在工曹任将作大匠。这位是同窗陈留邓艾。”邓艾也连忙站起,虽有些紧张,仍努力清晰地报上姓名:“学…学生邓…邓艾。”

邓艾!毋丘俭!

王康心头剧震,穿越者的记忆瞬间翻涌。眼前这结巴少年,竟是日后凿山开道、奇袭灭蜀的邓士载!这沉稳健硕的毋丘俭,亦是曹魏名将种子!天意何其玄妙,竟让这两颗明珠在长安市井的槐荫下,被自己撞见。

“原来是毋丘大匠与邓氏子弟。”王康压下心中波澜,面上笑意更浓,带着长辈的温和,“方才听二位纵论天下,切中肯綮,实乃少年俊彦。太学有士如此,实乃大晋之福。他日若有疑难,可至大将军府寻程昱先生请教。”他并未透露身份,只留下一个模糊而尊贵的指向。

邓艾和毋丘俭闻言,眼中皆闪过惊异与激动。大将军府程昱!那是何等人物?眼前这位先生竟能让他们去寻程昱?两人连忙躬身长揖:“多谢先生指点!学生谨记!”

王康含笑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典韦转身离去。身后的议论声隐约传来,带着兴奋与憧憬。槐叶筛下的光斑在他玄色布袍上跳跃,步履间已恢复了晋国公掌控全局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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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益州,江州城。

曾经扼守两江咽喉的雄城,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城墙在持续不断的霹雳车轰击下剧烈震颤,巨大的石弹砸落,垛口崩塌,烟尘碎石混合着鲜血四处飞溅。城下,楚军的营寨连绵数十里,如同铁桶般将孤城死死围困。刀枪如林,旌旗蔽日,投石机、冲车、云梯如同嗜血的巨兽,对着摇摇欲坠的城墙疯狂撕咬。

城头,“张”字帅旗被硝烟熏得发黑,仍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却透着一股悲壮的孤绝。张任按剑挺立在东门敌楼前,重甲上布满刀痕箭孔,血迹斑斑。他脸色灰败,嘴唇因干裂渗出血丝,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副将吴兰、雷铜、李异环伺左右,人人带伤,神色凝重。

“将军!”吴兰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东门…东门瓮城塌了半边!弟兄们用命填上去,才勉强堵住!箭…箭矢快耗尽了!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

李异的声音更低,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粮…粮仓已空三日了。伤兵营…连止血的药布都没了…严老将军的死讯传开,有些新募的郡兵…偷偷翻城跑了…”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如同冰冷的铁锥,刺在每个人心上——江州,守不住了。

张任的目光扫过城头。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孔,沾满血污烟尘,眼神里是极致的疲惫和深藏的恐惧,但握着兵器的手,却依旧青筋暴起。他们还在抵抗,用血肉之躯填补着城墙的缺口,用最后的气力将滚烫的金汁泼下,听着云梯上敌人的惨嚎,麻木地重复着杀戮。

他缓缓从贴身的护心甲内,取出那卷被汗水浸透又干涸、边缘已磨损的素帛。这是汉中安南将军庞德派死士冒死送入城中的密函,晋国公王康的亲笔手书!

“张伯慎将军台鉴:阆山倾覆,断头旗折,闻之痛彻心腑!将军孤忠,独守江州,力抗强虏,天地可鉴,鬼神同钦!然今之势,贼焰方炽,江州已成孤悬绝地。将军一身系巴蜀忠义之望,实乃国士无双,岂可轻掷于必死之城?若事已不可为,望将军以社稷为重,以有用之身为念,无需拘泥孤城,效匹夫之死。可寻隐秘山径小道,相机突围,退守汉中。汉中坚城,雄兵在握,可为将军屏障。留得此身,养精蓄锐,他日王师南指,卷土重来,犹未可知!切盼将军善自珍重,来日方长!王康顿首。”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张任心上。严颜老将军以头撞柱、血溅敌帐的刚烈身影,与王康这“留得此身,卷土重来”的殷切嘱托,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死守孤城,玉石俱焚,固然全了忠烈之名,可对益州、对死去的严老将军、对仍在蜀中各处坚持抵抗的忠义之士,又有何益?

一股决绝之气自胸中升起,瞬间压倒了连日鏖战的疲惫。张任猛地将素帛收起,环视吴兰、雷铜、李异,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传令!召集所有能战之兵,集中于东门内!吴兰,你带人立刻去烧了府库!一粒粮、一束布、半支箭,都不留给刘备!雷铜、李异,随我断后!”

“将军?!”吴兰惊愕,随即明白了张任的意图,眼中闪过悲愤与了然,“诺!”

命令迅速下达。疲惫不堪的守军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沉默而迅速地集结。城中仅存的几处粮仓、武库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遮蔽了夕阳。火光映照着守军决绝的脸庞,也刺痛了城外楚军的眼睛。

“张任要跑!”中军大旗下的庞统羽扇猛地一顿,厉声喝道,“传令张翼德、黄汉升,堵死东、北两门!绝不能放走一人!”

晚了!

就在楚军调动出现一丝混乱的刹那,江州东门那扇早已摇摇欲坠的厚重城门,竟从内侧轰然洞开!一支浑身浴血、甲胄残破却杀气冲天的骑兵,如同困兽出笼,在张任亲自率领下,以决死之势撞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黑压压的步兵,人人眼中都燃烧着求生的火焰和赴死的疯狂!

“杀——!”张任长槊如龙,一马当先,直扑向因调动而稍显薄弱的楚军东面营垒结合部。身后仅存的八千巴蜀健儿,发出震天的怒吼,汇成一股绝望而锋锐的洪流,狠狠楔入敌阵!

猝不及防的楚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亡命冲锋打得阵脚大乱。张任的目标极其明确——不是杀伤,而是凿穿!用最快的速度,最锋利的矛头,撕开一条血路!吴兰率领的数百敢死之士冲在最前,用身体撞开鹿角,用血肉之躯扑向阻拦的盾墙,为身后的同袍开辟通道。雷铜、李异护住两翼,死死抵挡着如潮水般从两侧合围过来的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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