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茶馆的茶根情谊(1/2)
镜海市的晨雾总带着股湿冷的潮气,像揉碎的棉絮贴在青石板路上。宗政?推开“忘忧茶馆”的木门时,铜环碰撞门楣的“叮铃”声惊飞了檐下三只麻雀,灰扑扑的翅膀扫过挂在门口的竹编茶帘,帘上“茶”字的墨迹被晨露浸得发深,像泡了三盏水的普洱,沉郁又绵长。
她弯腰将门槛边的铜盆摆好,盆里清水映出对面拆迁楼的钢架——那片老城区拆了快半年,断壁残垣间总飘着碎砖和灰尘,可茶馆的青瓦上,却总被人偷偷扫得干干净净。“又来这么早?”巷口卖早点的王阿婆推着小车经过,蒸笼里的热气裹着肉包香飘进来,“今天李伯该来了吧?昨天还跟我念叨你家的雨前龙井呢。”
宗政?笑着点头,指尖擦过柜台后的茶罐。罐子里的龙井是上周刚收的新茶,叶片蜷缩着,绿得发亮,可她总觉得不如去年的陈茶有味道——就像有些故事,得经时间泡煮,才能尝出底下的回甘。她正用茶则量着茶叶,突然听见里屋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木凳被撞翻的响动。
“谁啊?”她攥紧手里的铜茶匙,脚步放轻往隔间走。晨雾从窗缝钻进来,在地上织出淡淡的光影,隔间的木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半张熟悉的脸——是李伯,他正蹲在地上捡散了一地的茶根,花白的头发上沾了片枯叶,手背上的老年斑在晨光里格外明显。
“李伯您怎么不叫我?”宗政?赶紧蹲下身帮忙,指尖触到茶根时,才发现是昨晚李伯没喝完的那盏——粗陶杯里的茶根沉在杯底,像蜷缩的小虫子,可李伯却宝贝得很,每次都要带回家晒干,说“煮水喝,败火”。
“吵醒你就不好了。”李伯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晨雾呛着了,他把捡好的茶根小心放进布口袋,袋口绣着的“福”字已经磨得快要看不清,“昨天梦见我家老婆子了,她说想喝你泡的茶,我就想着早点来,蹭你一壶。”
宗政?的心轻轻颤了一下。李伯的老伴走了三年,每次提起,他总说“去隔壁巷子打牌了”,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化不开的雾。她扶着李伯坐到靠窗的八仙桌旁,这张桌子是茶馆传了三代的老物件,桌面的木纹里嵌着无数茶渍,像撒了把碎芝麻,桌腿边还留着个小小的牙印——那是二十年前,李伯的儿子小李换牙时,抱着桌腿啃出来的。
“您等着,我给您泡新茶。”宗政?转身往柜台走,刚拿起茶壶,就听见门口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沉重又急促,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在赶路。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门口,夹克领口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怀里抱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眼神躲闪着,却直勾勾地盯着柜台后的茶罐。
“要喝什么茶?”宗政?把茶壶放到桌上,指尖悄悄碰到桌下的电话——最近拆迁区不太平,总有小混混来店里要保护费,可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倒不像坏人,只是眼神里的慌促,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男人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怀里的报纸包不小心蹭到了茶帘,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个用红布裹着的长方体,形状像块砖头,却比砖头轻些。“我找李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股压抑的沙哑,目光扫过正在喝茶的李伯时,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李伯放下茶杯,眉头皱了起来:“你是……”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男人,突然把手里的茶根袋往桌上一放,“你是小周?当年跟我儿子一起坐牢的那个?”
男人浑身一震,怀里的红布包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晨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宗政?才看清他眼角的疤痕——像条细细的蜈蚣,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看着有些吓人。
“李伯,我……”小周的声音带着颤,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燃,“我刚出来,想来看看您,还有……还有小李。”
提到儿子,李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桌腿的牙印上,“你还来看他干什么?当年要不是你,他能进去三年?”
宗政?赶紧打圆场:“李伯,先让人家坐下说。”她给小周倒了杯温水,杯子是粗陶的,上面有个小小的裂纹,“有话慢慢说,别激动。”
小周接过杯子,手指攥得太紧,指节都泛了白。他看了眼李伯,又看了眼宗政?,突然把身后的红布包放到桌上,“这是我给小李带的,当年他在里面帮过我,我一直记着。”红布包打开时,里面露出个木制的醒木,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木纹里还嵌着些茶渍,像是用茶水煮过。
“这是……”李伯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伸手摸了摸醒木,指尖的老茧蹭过刻痕,“这是当年我给小李做的,他说要当评书演员,后来……后来就没机会了。”
小周的眼圈红了:“小李在里面总说,他爸的醒木是最好的,敲起来特别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其实当年的事,不全是小李的错,是我……是我让他替我顶罪的。”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李伯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地。他站起身,指着小周的鼻子,手却一直在抖:“你说什么?当年明明是你偷了人家的钱,为什么要让我儿子顶罪?”
小周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着:“我妈当时重病,需要钱做手术,我没办法……小李说他没牵挂,让我先出来照顾我妈。”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是小李,另一个是小周,他们搂着肩,笑得露出豁牙,背景是茶馆的八仙桌,“这是我们当年在这拍的,小李说,等他出来,要在这开个评书场子。”
宗政?看着照片,突然想起小李当年常来茶馆,每次都要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壶龙井,然后掏出个小本子写段子。有一次她问他写的什么,他笑着说“是关于茶根的故事,苦尽甘来”。那时候的小李,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点也不像后来报纸上写的“盗窃犯”。
就在这时,小周的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屋里的凝重。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接起电话时,声音都在发颤:“喂?……什么?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抓起桌上的红布包和存折,对李伯和宗政?说:“李伯,宗老板,我有点急事,先告辞了。”说完,不等两人回应,就急匆匆地冲出了茶馆,门口的铜环发出一阵杂乱的“叮铃”声。
李伯看着小周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肯定没什么好事,刚出来就不安分。”宗政?却觉得不对劲,小周刚才的表情,不像是要去做坏事,倒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她犹豫了一下,对李伯说:“李伯,我去看看,万一他真遇到什么事呢?”
李伯想拦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叮嘱道:“小心点,别掺和不该管的事。”宗政?点点头,抓起外套就追了出去。
巷子里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去,宗政?顺着小周跑过的方向追了没多远,就看见他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堵在了墙角。那两个男人身材高大,表情凶狠,其中一个正揪着小周的衣领,另一个则在翻他的口袋。
“钱呢?不是说今天带钱来赎你妈的病历吗?”揪着衣领的男人恶狠狠地说。小周挣扎着:“我刚出来,哪来那么多钱?你们再宽限我几天。”
“宽限?我们已经宽限你半个月了!”另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在小周面前晃了晃,“你妈当年的病历可是在我们手上,你要是再不拿钱,我们就把它卖了,到时候你妈当年的病被人挖出来,看你怎么做人!”
宗政?这才明白,小周刚才说的急事,原来是为了他妈的病历。她躲在墙角,心里犯起了嘀咕:要不要上前帮忙?可对方有两个人,自己一个女人家,根本不是对手。可要是不帮,小周肯定会被他们欺负。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伯。原来李伯放心不下,也跟了过来。李伯看到眼前的情景,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
那两个男人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人,吓了一跳。揪着小周衣领的男人松开手,转过身来,看到李伯手里的木棍,不屑地笑了:“老头,别多管闲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今天还就管定了!”李伯举起木棍,就要往男人身上打。宗政?赶紧拉住他:“李伯,别冲动。”她转向那两个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们想要多少钱?”
男人上下打量了宗政?一番,说:“五万,少一分都不行。”宗政?心里一沉,五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她的茶馆生意本来就不好,哪有这么多钱?可看着小周无助的眼神,她又不忍心拒绝。
这时,小周突然开口了:“宗老板,别给他们钱,他们是骗子!我妈的病历早就被我藏起来了,他们手里的是假的。”那两个男人一听,脸色变了,恶狠狠地说:“你敢耍我们?”说着,就要动手打小周。
李伯赶紧把小周护在身后,举起木棍:“你们敢动他一下试试!”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那两个男人脸色大变,对视一眼,撒腿就跑。原来,宗政?刚才在追小周的时候,悄悄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去追那两个男人了。小周感激地看着宗政?和李伯:“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今天肯定惨了。”李伯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当年你让我儿子顶罪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小周低下头,愧疚地说:“李伯,我知道错了,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的。”宗政?叹了口气:“好了,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回茶馆吧,这里不安全。”
回到茶馆,宗政?给小周倒了杯茶根水:“喝口水,压压惊。”小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宗老板,其实我妈的病是肺癌,当年为了给她治病,我才走上了歪路。小李知道后,非要替我顶罪,他说他还年轻,等出来了还能重新做人,而我要是进去了,我妈就没人照顾了。”
李伯听着,眼圈红了:“这臭小子,怎么不跟我说呢?”小周接着说:“小李不让我说,他说怕您担心。他在里面的时候,每天都给您写信,可每次写了又撕掉,说等他出来了亲自跟您说。”
宗政?看着李伯,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李伯虽然嘴上恨小周,可心里还是很在乎小李的。她想了想,对李伯说:“李伯,要不我们去找找小李吧,问问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也想听听他的解释。”小周说:“我知道小李在哪,他出来后,去了郊区的一个工地打工。”
三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郊区找小李。可就在这时,宗政?的手机响了,是拆迁办的张主任打来的。张主任在电话里说:“宗老板,你赶紧来拆迁办一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宗政?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张主任找她有什么事。她对李伯和小周说:“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拆迁办看看,很快就回来。”李伯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
宗政?赶到拆迁办,张主任正在办公室里等着她。张主任递给她一份文件:“宗老板,这是新的拆迁补偿协议,你看看。”宗政?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原来,拆迁办改变了主意,不仅给她提高了补偿款,还在新城区给她安排了一个更好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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