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煤场星光遇旧敌(1/2)
镜海市西北郊的煤场,晨雾像掺了煤灰的纱,沉甸甸压在堆积如山的煤堆上。深褐色的煤块棱角分明,在熹微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风一吹,细碎的煤渣子打在安全帽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混着远处运煤火车的汽笛声,像首粗粝的晨曲。空气里满是煤尘的味道,吸进肺里带着磨砂般的质感,鼻腔里痒痒的,一擤鼻涕都是黑灰色。
亓官黻蹲在煤堆旁,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沾着荧光粉的碎布——这是段干?丈夫遗物里唯一的线索,布上的纹路她摸了三年,每一道经纬都刻进了记忆,闭着眼都能在脑海里清晰画出。三年前,段干?的丈夫在煤场附属化工厂的“意外”爆炸中失踪,现场只留下这块碎布和半枚烧焦的工牌。警方以“安全生产事故”结案,可亓官黻总觉得不对劲,那碎布上的荧光粉并非工厂常用物料,倒像是某种特殊标记。
她正对着碎布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煤渣被踩得“咯吱”作响,带着慌乱的气息。
“亓姐!你咋还在这儿?”段干?跑过来,额头上沾着的汗混着煤渍,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浅蓝色的工作服肘部磨得发亮,下摆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铁丝,“化工厂那边出事了!秃头张的侄子张博文回来了,带着一群人说是要清理旧设备,我瞅着他们不像正经干活的,说不定是想毁了当年的证据!”
亓官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煤尘,指了指不远处被晨雾笼罩的星光井道——那是当年段干?丈夫最后出现的地方,井口锈迹斑斑的铁架上还挂着褪色的安全绳。“我在这儿比对碎布上的荧光粉痕迹,你看这煤堆,每块煤的纹路都不一样,就像人的心结,藏着不肯说的秘密。当年你丈夫藏的芯片,说不定就藏在这井道附近的煤缝里。”
两人正顺着井道边缘仔细搜寻,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吱呀”一声急刹在煤场门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晨雾。车门重重甩开,下来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发胶把每根发丝都固定得纹丝不动,脸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转,嘴角撇着,浑身透着一股仗势欺人的嚣张。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亓大侦探和段研究员吗?”张博文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过来,每走一步都刻意踮一下脚,像是怕煤渣弄脏了鞋底,“怎么,还在找你们那点破证据?我叔都进去蹲大牢了,你们还没完没了,是觉得日子太清闲了?”
段干?瞬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节泛白:“张博文!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当年你叔联合化工厂管理层偷排废料,害死了多少工人,我丈夫的失踪跟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以为能一笔勾销?”
张博文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假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眼神里全是冷意:“勾不勾销,轮得到你们两个女人说了算?今天我来,是要把这煤场的旧设备拉走处理,你们识相点就赶紧滚,别耽误我干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亓官黻往前迈了一步,稳稳挡在段干?身前,目光锐利如刀:“这煤场是公共区域,设备涉及当年的事故调查,你凭什么说拉走就拉走?想销毁证据,没门!”
张博文从冲锋衣内袋掏出份折叠整齐的文件,“啪”地甩在亓官黻面前的煤堆上:“凭这个!这是我刚从工商局办下来的资产转移手续,现在这些旧设备归我个人所有。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报警,告你们妨碍公务!”
亓官黻弯腰捡起文件,指尖划过上面的公章,触感粗糙,油墨味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刺鼻气味——这不像正规公章使用的防伪油墨。她快速扫过文件内容,资产转移理由写着“废旧设备回收再利用”,签字日期就在昨天,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可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澹台?拎着个印着“济世堂”字样的保温桶匆匆走来,桶身还贴着张便签,写着“老张专属,每日一帖”。她是煤场附近中药铺的帮工,每天都会给在煤场看大门的老张送熬好的中药。“亓姐,段姐,这谁啊?”澹台?瞥见张博文,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悄悄凑到两人耳边,“这人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贼眉鼠眼的,眼神躲躲闪闪,肯定没安好心。”
张博文耳朵尖,听见了这话,立刻炸毛:“你说谁贼眉鼠眼呢?你个送水的小丫头片子,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送水怎么了?”澹台?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嗓门瞬间提高,“这煤场里的人我都认识,老张、老王、刘叔,哪个不是踏踏实实干活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横的!当年老张他们在这儿扛煤,一天干十二个小时,多不容易,你想动他们的东西,先问问我们这些老熟人答不答应!”
周围的矿工们听到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西门?扛着个沾满油污的扳手,从煤场角落的修车铺快步走来,她的工作服上全是黑色油渍,裤脚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腿,高马尾甩在脑后,脸上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儿:“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有人想在咱们煤场撒野?”
张博文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强撑着摆出强硬姿态:“你们别仗着人多欺负人,我可是有正规手续的!再围着我,我真报警了!”
“手续?”东方龢从中药铺方向慢慢走来,手里端着个乌木药碾子,脚步沉稳,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在这附近开了二十年中药铺,当年秃头张办手续的时候,我可是听说了,他最擅长弄这些真假难辨的假东西。前几年他想把煤场旁边的空地改成废品站,用的就是伪造的审批文件,最后还不是被拆了?”
张博文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手心也湿了,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手慢慢摸向口袋里的手机——他早就跟李老四约好了,一旦情况不对就打电话求援。亓官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张博文疼得“嘶”了一声:“怎么,想叫人?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别想离开这儿!”
张博文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急得满脸通红:“你们别逼我!我叔虽然进去了,但我认识不少道上的人,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没好果子吃!”
“哟,还威胁我们?”赫连黻抱着个调色盘从煤场东侧的临时画室跑过来,她的手上沾着红、黄、蓝各种颜料,脸上还有块没擦干净的红色印子,像只调皮的花猫,“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当年我被前夫家暴的时候,那男的比你横多了,最后还不是被我拿着调色刀逼得不敢靠近?你这点能耐,还不够看的!”
张博文看着眼前这些人,有拿着扳手的西门?,有端着药碾子的东方龢,还有抱着调色盘、眼神里满是不屑的赫连黻,一个个眼神都不善,心里彻底发慌了。他咽了口唾沫,试图缓和气氛:“各位,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文明人,别动手动脚的。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是要销毁证据,就是想看看这些旧设备还有没有利用价值,要是有用,我就捐给博物馆,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了,你们说对吧?”
“捐给博物馆?”段干?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你有这么好心?我看你是想把设备拉走,把里面可能藏着的证据销毁干净,然后再对外宣称设备在运输途中意外损坏,这样就能永远掩盖当年的真相,让你叔逍遥法外!”
张博文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段干?的目光,含糊地说:“怎么会呢,我真是一片好心……”
就在这时,公冶?带着一群穿着统一蓝色运动服的年轻人匆匆赶来,他们是镜海市本地的跑团爱好者,经常在煤场附近的空地训练。“亓姐,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找事?”公冶?走到亓官黻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同时警惕地盯着张博文。
亓官黻点了点头,把张博文拿着假手续想拉走旧设备、可能企图销毁证据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公冶?听完,上前一步,眼神严肃地看向张博文:“你要是真有诚意,就把手续给我们看看,我有个朋友是律师,专门处理这类资产纠纷,我们找他鉴定一下。要是手续是真的,你想怎么处理设备,我们绝不拦着;但要是假的,你就等着警察来处理吧。”
张博文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续递给公冶?。公冶?拿出手机,对着手续上的公章、签字和条款逐一拍照,发给了做律师的朋友。众人围着张博文,气氛凝重,没人说话,只有风刮过煤堆的“沙沙”声。
没过多久,公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朋友回复了消息,明确指出这份手续是伪造的,公章的防伪标识不对,签字笔迹也与工商局存档的样本不符,属于无效文件。“张博文,你还有什么话说?”公冶?把手机屏幕转向张博文,“你这手续是假的,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博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在煤堆上。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叔让我这么做的!他在监狱里给我写信,说只要把煤场和化工厂的旧设备拉走,销毁里面可能留下的污染证据,他就能找关系早点出来,到时候给我一大笔钱……我也是被他逼的啊!”
“你叔都进去了,还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亓官黻松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失望,“今天这事,我们可以不立刻报警,但你必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当年你叔还有哪些同伙?除了化工厂的污染问题,还有没有其他的犯罪行为?另外,有没有其他的证据藏在别的地方?”
张博文犹豫了一下,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叔当年有个最要好的同伙,叫李老四,以前是化工厂的保安队长,现在在城南开了家废品站,专门收各种废旧设备。还有,当年化工厂的污染报告,我叔说他藏在了煤场的老办公室里,就是那个红色的小房子,说是等风头过了再拿出来要挟厂家要封口费。”
众人顺着张博文指的方向看去,在煤场西侧的角落,果然有个红色的小房子,墙体已经斑驳,红色油漆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窗户上的玻璃碎了好几块,用塑料布简单糊着,看起来破旧不堪。
“走,我们去看看!”亓官黻带头往老办公室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张博文被澹台?和西门?一左一右架着,只能不情愿地跟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可别再为难我了……”
老办公室里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中飞舞着无数煤尘颗粒。里面的桌椅都破旧不堪,办公桌的桌面裂开了好几道缝,椅子的四条腿有一条已经松动,轻轻一碰就摇晃不已。地上散落着不少废纸,大多已经泛黄发脆,一捏就碎。
段干?走到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里面全是垃圾,有揉成团的废纸、空的烟盒,还有几个生锈的铁钉。她不死心,又蹲在地上,沿着办公桌的边缘仔细摸索着,指尖划过地面的灰尘,留下一道道痕迹。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灰尘下发出微弱的金属光泽。她心中一动,赶紧用手拨开灰尘,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盒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
“亓姐,我找到了!”段干?激动地喊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亓官黻快步走过去,接过铁盒子,仔细看了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用刀尖慢慢撬开了铜锁。打开盒子的瞬间,众人都凑了过来,只见里面放着一份泛黄的报告,封面上用黑色钢笔写着“镜海市西北郊化工厂污染检测报告”几个大字,字迹工整,却带着一丝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上去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轰鸣声,接着是几声清脆的枪声,“砰!砰!砰!”,枪声在空旷的煤场中回荡,格外刺耳。众人脸色一变,纷纷跑到门口一看,只见三辆黑色面包车停在煤场门口,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手里拿着铁棍、砍刀,还有几个人竟然拿着枪,正朝着老办公室这边快步走来。
“不好,是李老四的人!”张博文吓得脸色惨白,一下子躲到了办公桌底下,双手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叔说过,李老四心狠手辣,要是被他发现我们找到了污染报告,我们都得死!他最恨别人坏他的好事了!”
亓官黻迅速把铁盒子交给段干?,压低声音说:“干?,你把报告藏好,千万别让他们发现!”然后她转过身,对众人说:“大家别慌,我们手里有证据,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西门姐,你去把修车铺里能用的工具都拿过来,越多越好;东方姐,你把药碾子和中药铺里带过来的一些刺激性药材准备好;公冶姐,你带着跑团的人守住门口,别让他们轻易进来;赫连姐,你……你就用你的颜料,找机会泼到他们眼睛里,干扰他们的视线!”
“好嘞!”众人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西门?扛着扳手快步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抱着一堆工具回来,有扳手、螺丝刀、铁锤,还有几根长长的钢管;东方龢从随身带来的药包里拿出一些辣椒面、花椒粉,撒在药碾子旁边的纸上,又把药碾子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随时准备砸人;公冶?带着跑团的人在门口排成一列,摆出防御的姿势,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钢管或木棍;赫连黻则把调色盘里的颜料挤在几个空的矿泉水瓶里,又往里面加了点水,摇晃均匀,做成了简易的“颜料弹”。
很快,那些人就冲到了老办公室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正是李老四。他身后的人也都气势汹汹,手里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把污染报告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李老四恶狠狠地说,声音粗哑,像砂纸摩擦木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凭什么给你?”亓官黻站在最前面,毫不畏惧地与李老四对视,“这份报告是当年化工厂偷排废料的铁证,我们要交给警察,让你们这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以为你们能一直逍遥法外吗?”
李老四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惩罚?在这镜海市,我李老四想做的事,还没人能拦着!给我上,把他们都抓起来,谁要是敢反抗,就往死里打!”
那些人一听,立刻朝着办公室里冲了过来。西门?反应最快,拿起手里的扳手,朝着第一个冲进来的人狠狠砸了过去,“砰”的一声,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东方龢则拿起药碾子,朝着另一个人的脑袋砸去,那人躲闪不及,被砸中了肩膀,疼得“哎哟”一声,退了出去;公冶?带着跑团的人与剩下的人扭打在一起,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混乱,桌椅被撞倒,纸张散落一地;赫连黻趁机拿起装满颜料的矿泉水瓶,朝着一个人的眼睛泼了过去,红色的颜料溅了那人一脸,他疼得哇哇大叫,双手乱挥,失去了攻击能力。
场面越来越混乱,煤尘飞扬,惨叫声、打斗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疼。亓官黻和段干?躲在办公桌后面,紧紧攥着铁盒子,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突然,李老四看到了躲在桌子后面的两人,朝着亓官黻开了一枪,“砰!”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飞过,打在了墙上留下个黑窟窿,墙灰簌簌往下掉。亓官黻只觉得胳膊一阵火辣辣的疼,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煤尘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亓姐!”段干?惊呼一声,伸手想帮她按住伤口,却被亓官黻一把推开。
“别管我,你赶紧从后门走!”亓官黻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拿着报告去找警察,只有把证据交上去,我们今天的抵抗才有意义!”
段干?看着亓官黻胳膊上的伤口,又看了看门口激烈的打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没时间犹豫了!”亓官黻猛地将段干?推向办公室后方那扇狭小的后门,“你记住,报告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只有它能还当年的工人一个公道,能找到你丈夫失踪的真相!快!”
后门的合页早就生锈,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段干?望着亓官黻坚定的眼神,知道此刻不能拖后腿,她紧紧抱着铁盒子,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众人,转身冲进了后门后的煤堆缝隙里,身影很快被晨雾和煤尘淹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