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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奶奶林甸去世魂归南海底 粮囤子变桑田沧海也桑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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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黑龙江姑姑家去世,享年九十六岁。三年后,我去黑龙江林甸县,接回奶奶的骨灰,到南海底祖坟与爷爷的骨灰合葬。上午九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鞭炮齐鸣哀乐声声,接灵仪式在小西山屯东头隆重举行。我身披重孝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引领长长的送葬队伍,先去山上“穷簸箕”拜谒“狗岱子庙”。妈妈哭得泪人一样,几次瘫倒在地,姥爷姥姥去世都没这样,在妹妹搀扶下,一瘸一拐跟到山上。土地承包人剪开铁丝网,在两旁栓红布条表示敬意。岁月如梭时代变迁,沧海桑田面目全非,要饭的“狗岱子”死去一个多世纪,“穷簸箕”屹立不倒,庙里供奉他的神像。我把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在庙台上,率众人行三拜九叩大礼。刚起灵,骤然间,空中响起了九十多年前五岁奶奶稚嫩的歌声:

赵州桥来什么人修?

玉石栏杆什么人留?

什么人骑驴桥上走?

什么人推车压了一趟沟?

赵州桥来鲁班爷爷修,

玉石栏杆圣人留。

张果老骑驴桥上走,

柴王爷推车压了一趟沟。

赵州桥来什么人修?

玉石栏杆什么人留?

什么人骑驴桥上走?

什么人推车压了一趟沟?

赵州桥来鲁班爷爷修,

玉石栏杆圣人留,

张果老骑驴桥上走,

柴王爷推车压了一趟沟。

顿时,人群爆发了排山倒海般的哭声,又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那一年到大连搞副业,我接到“父故速归”电报,胆被吓破。以后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听见电话铃声或邮递员“喊电报”,与我无关我也心惊肉跳,以为家里传来不幸的消息。爷爷奶奶父亲和妈妈去世前,我都接到这样的电报和电话。父亲和老叔都不在了,我是家中长子长孙,每次丧事都要披麻带孝、“报庙”、“送盘、“接旌摆祭”、持灵幡送葬,被一条龙葬礼折腾得精疲力竭。按小西山规矩,谁持灵幡谁继承家产。南头子二爷董希宽没有子女,去世时怕侄子们继承财产,二奶亲自为他打幡。本家本当叔叔大爷背地里和我说,你爹你老叔都不在了,你爷爷奶奶去世都是你打幡,得有个说道。我早离开家里,一根草刺、粮食、沙子都不属于我,尽孝是义务和本分,我只继承先人的勤劳勤俭善良坚忍。

妈妈去世之后,老人们都不在了,包括老叔和老婶。我不再害怕“喊电报”和电话铃声,仍放不下这份牵挂。父亲去世后,我觉得他仍活在世上,会以某种契机和形式与我谋面。原创作室主任荣培伟,极可能就是父亲的化身。爷爷去世后,我觉得他还在山上搂草。我每次回小西山照样去沙岗后、沙湾底寻觅,帮他挑草。奶奶在姑姑家去世,我回小西山也去北海迎她。我站在海边,看见她在大流里捉螃蟹,在石棚上刮海荞麦,或者与我走岔道,从沙湾底小路回家。

只有妈妈去世后,我确信她已经离开人世。我仰望天空泪眼婆娑,她在云端和星汉间出现。现在,妈妈也归入南海底这个“大家庭”中,和父亲、爷爷奶奶团聚。那天晚上,我梦见爷爷奶奶父亲和妈妈,坐在南海底有说有笑。他们活着的时候,从没相处得这样和谐。我几年没回家,再也睡不着觉,心情和以前回家一样迫切。过去我回家为了见活人,这次回家为了见故人。先回西北地老家还是先去南海底坟地,我一路上五味杂陈。一想我此次回家只缘由一个梦,决定还是去南海底坟地。虽然不能和故人谋面,深深缅怀也是沟通。第二天一早,我坐早班火车匆匆回瓦房店,下火车坐出租车直接去南海底,祭祀完直接回大连。

出租车一过盐场我傻眼了!官道南和官道北两座“粮囤子”,变成一方方对虾池子。百年前那次大龙潮,海水还没漫过地东头。沧海变桑田需要亿万年变迁,桑田变沧海,只需要短短的几年时间。小西山屯东头,矗立一座高高的冷冻库。从河口门子开掘一条长长的大渠,惯通南海底南关沿黄茔下盐场南边子,将海水引入一座巨大蓄水池。几台大功率抽水机昼夜轰鸣,将海水“哗哗”抽进对虾池子里。曾几何时我参观四川都江堰,还为家乡的拦河坝、大闸门、拦海大堤鸣不平。都江堰存在了两千多年,将继续存在下去。家乡这些奇迹昙花一现,只留在记忆之中。我曾写过相声《盐场大变样》,有句台词“我被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形容抽水机抽水灌溉。我现在写相声,眼泪也是“哗哗”的,和海水一样苦涩,不是感动而是惋惜。将对虾池子再变回“粮囤子”,等下一次造山运动吧。

无法通过南海底,出租车还得经过小西山前街。我把头伏在车座上,通过坑坑洼洼拐弯抹角准备判断,经过谁家门前。太友大哥在院子里说话,董云功董云曾王振雨在街上抽烟唠嗑咳嗽……无颜见江东父老,一声声熟悉的乡音让我羞愧万分。司机在屯西小庙前停车,我下车竟找不到路,拐进一块地瓜地。我陷入天罗地网,在一道道壕沟一道道铁丝网

从河口门子一直到“将军石”百里海岸和滩涂,一望无际的虾池子和海参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家乡的海已被节肢动物和腔肠动物所占领。曾经草木丰茂的南山头和南海底,光秃秃没有一棵树。梦中“家园”烧得一片焦黑,大概弟弟春节上坟请神引燃了枯草,才让一片片嫩绿的青草“野火烧不尽”。我摆好祭品,跪在坟前磕头。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与亡灵对话……我眼前浮现的,全是“母狗子叔叔”生前的一幕幕一出出啼笑皆非的情景,狗腔狗调和我说话。

“大哥!你怎么给别人家上坟?”我吓得一个高跳了起来,抬头一看,弟弟和弟媳来到眼前!我刚到永宁就被人看见,打电话告知弟弟。弟弟和弟媳在南关沿种豆子,距离我不到一百米。我拜错了坟头,里面埋葬着“母狗子叔叔”董亮。弟媳说不是清明也不是老人的忌日,不能随便上坟。记得小时候一次我到南关沿割驴草,正在菜地里浇园子的白成太,摘了一根大黄瓜给我。有一年我准备参加征兵体检,脚崴了不能正常走路,“杀牛婆”天天来家里给我正骨,说:“决不耽误大孙子当兵。”尽管我一直没当上兵。我和“母狗子叔叔”是忘年交,祭祀他们应当应份。再想起当年我不堪父亲的彻夜咒骂,到东北海“石茬子”打了一夜苞米茬子,差点让几条狼吃了让鬼吓死,回去之后才知道替董千溪的儿子干了义务劳动。还有从小到大的一系列经历,也应该替爷爷偿还对他人的伤害。

我更相信,这是父母在冥冥之中对我警示,不许我们兄弟形同路人。弟弟和弟媳带我来到我家坟地,只见又增加了六盔新坟,吓得我目瞪口呆!古人曰:天要欲其亡,必要其先狂。奶奶说:做得紧死得快。我这样为自己的家族妄下结论,肯定有失恭敬。我已经江郎才尽,再也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词汇和理由。

董云华在后街盖房子搬离前院,栽树占我家场院。奶奶和他讲理,他大打出手。奶奶去了边外姑姑家,他变本加厉进行蚕食。弟弟干预,他又对弟弟拳脚相加,扬言等两个儿子长大之后,非杀了他不可。从小到大,小叔受了别人欺负,总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对本家本当吹胡子瞪眼窝里斗,言必信行必果。那一年一天晚上,小叔酒后带了两个儿子,提菜刀来前院履行诺言,砍透了弟弟的毛衣,幸亏家里有人将父子三人制服,否则就得出人命。有人要报警,被弟弟制止。

小叔大儿子小虎子娶了媳妇,一直没有孩子,抱养个女儿。老奶的妹妹为了要儿子,超生一个女孩小兰子,送给老奶抚养。小兰子叫老奶奶奶,叫董云华小叔和小婶爸爸妈妈,一家人其乐融融。小虎子两口子分开另过,还去父母这边蹭饭,否则不让看孩子。小叔二儿子小伟十四岁辍学,和哥哥一起在船上打工。一天晚上船靠码头,小伟被人用刀捅死,因找不到证据成了无头案。有人说哥哥小虎子知道凶手是谁,拿了对方的钱被封口,警察调查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两个孙子都由老奶一手伺候大,小伟子又是老奶的心尖子。老奶想孙子昼夜痛哭,终因哀伤过度,半个月之后撒手人寰。小叔不收敛仍找碴寻衅,把弟弟的宽容当做软弱可欺,狂言:“我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不算绝后!”祸不单行,一天晚上,小虎子在永宁喝酒、唱歌,凌晨骑摩托车回家,在杨树房南边子撞树身亡。半年后,小虎子媳妇带孩子改嫁,小兰子找了对象远嫁他乡。

小叔成了孤家寡人,大事小情还得找本家本当,弟弟仍把他当亲叔叔对待。从南海底回弟弟家,我去后院看望小叔小婶。小叔扑上来紧紧抓住我的手,似笑非笑以笑当哭。小婶还是母鸡般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什么,泪流满面万般凄楚。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无言以对,该说的话早已说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五叔的二儿子小二和人承包机器船打鱼,有钱之后染上赌博恶习,输钱后买了潜水用具,三更半夜偷海参手被礁石缝卡住,氧气耗尽活活憋死,抛下老婆和未成年的儿子。五婶一股火患了脑溢血,不久告别人世。五叔的大儿子董春风“春风不度玉门关”,情况更不容乐观。以前过年回家,他为了在人前耍威风,让三岁儿子站着不敢坐着,还让儿子表演喝酒。我让他别伤了儿子自尊心,日后留下隐患,他哪里听得进去?儿子十七岁结婚十八岁有了儿子,他三十岁当了爷爷更是沾沾自喜春风得意。儿子有了家口不是养家糊口,恋上盗窃东窗事发,被判九年徒刑出狱之后,不到三天旧病复发“二进宫”,被重判十九年徒刑。董春风患了脑血栓无钱医治,弟媳改嫁,他除了照顾孙子还得抚养弟弟撇下的侄子。

小叔董云华和董春风把这一切,归咎于祖先和坟地。他们找风水先生看坟地,说的大儿媳夫唱妇随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儿媳突然不想活了喝了农药。老叔家二堂妹荣子患了血管黏液瘤,不治身亡还没算在内。风水先生说的深坑,就是当年的“老树坑”,后被流沙淤平。迁坟时挖开五叔坟墓,董春风揭开棺材盖,抱起父亲的骨架竟然没散。此时的五叔重见天日,不知该做何感叹。当年五叔知道五婶和他的儿孙们到了这步田地,真该从棺材缝里爬出来。还是二爷有远见,当初为自己看坟地,百年之后不和太奶和老爷埋在一处。万幸的是,我家和二爷家共用一块坟地。

我到隔壁郝文章家,他还在里屋练习毛笔字。老姑和老姑父已经离开人世。他不知道感慨还是侥幸:“我妈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走在你妈后面。”

那当时开始呛呛,大连市要在永宁地区建太平湾经济开发区,盐场和大、小西山在动迁范围之内。董太水第一个吃螃蟹,把房子土地过户给外地人,在复州城买了楼房。他苦尽甜来庆贺乔迁之喜,晚上喝酒,突发脑出血再没醒来。

我和弟弟、郝文章去西南海。我走在大西山街上,仿佛来到一个陌生世界。九十多岁的原大队书记董云铁看见我,问:“董程你到哪去了,怎么多少年没见了?”我说:“我爹是董云程。”他说:“你爹是董希录,你儿偷书,闺女在公社。”以前的山和海变成大垃圾场,大西山南边子,一条原始小道弯弯曲曲。逝去的岁月如同改嫁,已经顺小道远走高飞。沙湾底还剩下几棵树,是我在家时残留的小树长成。小西山仍是我的故乡,我的根在这里,是一支脉延伸到远方。

三天后回大连,办公室主任来电话,向局里呈报优秀党员,让我写先进事迹。鸿双喜开车,和洪钟、彭成万去万家岭,给某领导看坟地。小侄说等来年“龙抬头”,去给妈妈祝寿,我说谢谢。他说与我合作,让我先写三万字故事梗概,表现三代人爱情,我说谢谢。停水二十四小时像大旱十年,我把所有容器接满。和老伍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想聚一聚。第一次打电话,他说正往书记办公室走,到了门口,书记在里面打电话。第二次打电话,他说一只脚正踏进省政府大门,另一只脚随后踏进去。第三次打电话,他说一只脚已经登上飞机舷梯,去北京开重要会议。他一步没离开本市,以为我有求于他。全运会结束。美国“华盛顿”号航母驶进黄海演习,网民沸腾,一致声援解放军击沉,气得我一宿没睡觉。

九月初我接到邀请,到“春晚”剧组担任编剧。好像早已经安排好,我既没感到受宠若惊也没感到突然。我没有任何靠山,实力是最坚实的靠山。我能战胜常人战胜不了的困难,忍受常人忍受不了的屈辱,因此强大。别人越说我做不成某件事,我越能做成做好做到完美。到了北京之后,我用一个晚上写完第一稿,在第一次审核中通过,获得“免死金牌”,在“春晚”历史上绝无仅有。

在排练过程中,团队为感谢我的付出,可带一个演员跑龙套。这样的好事,许多艺人梦寐以求。我首先想到本市剧团,马上给一位熟悉的演员打电话。他问我什么事,我差点说出几年前流行的一句话:这里人傻,钱多,快来!他不知道我在北京,说:“你没睡醒吧?”挂断电话。机会转瞬即逝,一个苦苦等待多年的艺人,代替他登上“春晚”舞台。那人知道情况后来电话,陪礼道歉忏悔。无论我如何劝阻,他仍义无返顾地坐晚上飞机,第二天到北京,无功而返。

北京是座大舞台,人人都有展示机会。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一边喝茶聊天,一边侃故事“结构梁子”,一部几十集的连续剧成了。剧本写好开拍,热播万人空巷。北京是个加工厂,再粗劣的产品,都被打磨得玲珑剔透。北京是位资深品鉴大师,认货识货,好东西在这里绝不被埋没。我曾经被枪毙被活埋被贬损践踏被打入冷宫的作品,都在这里满血复活。伟大的首都北京确实是各族人民的母亲,她用甘甜乳汁哺育每一个儿女,在她的温暖怀抱里茁长成长。如果按万寿所谓专家的标准研讨剧本,北京的剧本都得被他们枪毙,艺术家都得拾荒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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