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赢承-赢者,盈也(1/2)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
三十年前那个夜晚,他撤了暗卫,放了鲁国世子,恢复了殷商典籍的讲授,朝野上下震动了许久,后来见天子再无“清算”之举,才慢慢放下心来。
这些年,他没再提“万事荣昌”,只照着周公旦留下的《周礼》,兢兢业业地守着这天下,减税、兴修水利、调解部族纠纷,做的都是些寻常帝王该做的事。
可心里的疙瘩,总也解不开。
他派人去人皇陵祭拜过,送去的酒坛回来时总是空的,石案上的陶碗里,偶尔会积着新的露水,像是有人喝过。
他知道,那是义父在“应”他。
只是他没脸再去首阳山,没脸再对着无字碑说什么——
当年的野心与偏执,早已成了心上的疤,一碰就疼。
“传位给姬诵吧。”
秋分时,姬发躺在病榻上,拉着太子姬诵的手,声音气若游丝。
姬诵那年刚满二十,眉眼间有几分像他,却更温和,像极了当年推行礼乐的周公旦。
“父王……”姬诵红着眼眶,想说什么,却被姬发打断。
“孤这一生,前半生忍辱,后半生……糊涂。”
他喘着气,从枕下摸出半块兽骨——
正是当年那个老妇人送来的,他带在身边三十年了,“记住,人族的事,得让人族自己做主。别学孤,更别学……帝辛。”
他想说“别学帝辛的刚愎”,话到嘴边却成了“别学帝辛的苦”。
那个男人,砍了一辈子的路,最后儿子却落得个自刎摘星楼的下场,太苦了。
姬诵含泪点头,将兽骨紧紧攥在手里。
三日后,天子崩。
消息传开,镐京的百姓自发罢市三日,连殷商遗民聚居的坊区,都有人在门前挂起了白幡。
没人再提当年的“清算”,只念着“天子晚年,与民休息”的好。
送葬那天,从皇宫到王陵的路上,挤满了披麻戴孝的人,哭声漫过了城墙。
姬诵继位,是为周成王。
他果然没辜负父亲的嘱托,依着《周礼》治理天下,对各族一视同仁,甚至亲自去曲阜祭拜了当年被斩的老儒,追赠“文宪先生”的称号。
镐京的会同馆重新热闹起来,东夷的海盐、西戎的皮毛、南蛮的香料又堆满了廊下,仿佛三十年前的阴霾,从未出现过。
只是没人知道,在这些往来的使者、工匠、士子中,藏着一个名叫“赢承”的人。
赢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平日里在工部当差,负责修缮各地的水利工事,拿着不高不低的俸禄,住着坊市深处一间简陋的宅院。
他很少与人交往,闲暇时总爱去玄武湖畔的柳下坐着,望着皇宫的方向发呆。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听说他是从西戎来的,懂些治水的法子,是前几年被地方官举荐到镐京的。
工部的同僚觉得他孤僻,却也敬重他——
他修的水渠从不漏水,算的土方分毫不差,连最挑剔的老工匠都挑不出错处。
这日,赢承奉命去修缮镐京郊外的灌溉渠。
工地上,几个周人工匠正和殷人杂役争执,起因是渠坝的用料——
周人说该用夯土,殷人说该用石料,吵得面红耳赤。
“都别吵了。”
赢承走过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夯土防渗,石料抗压,不如底下用夯土,上面砌石料,两全其美。”
周人工匠愣了愣:
“可……周礼里说,渠坝当以土为基,以示‘土载万物’。”
殷人杂役也嘟囔:
“我们殷商修渠,向来用石料,结实。”
赢承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又捡起一块石头,放在一起:
“周人重土,是念着农耕的本;殷人重石,是记着治水的难。本不能丢,难也得扛,合在一起,才是好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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