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雾锁鬼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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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都督府的内务整顿,在新主母周蕙手中,以一种高效而低调的方式迅速展开。她并未大刀阔斧地更换人事,而是先从核查账目与实物入手。阿絮带着两名从周家带来的可靠仆妇,连续两日暗访城中几家主要的粮行、布庄、肉铺,将各类物资的时价摸得一清二楚。
比对结果很快出来:府中近两月采买的肉价确实略高于市价半成到一成,菜蔬价格浮动在合理范围,但一批声称从江陵购入的“上等木炭”,价格却比夷陵本地优质炭价高出近三成,且用量记录含混。
“木炭?”周蕙看着阿絮抄录回来的炭价对比单,秀眉微蹙。十月天气转凉,府中用炭量开始增加,这倒是个不易引人注意、却可上下其手的环节。
她命人唤来负责采买的管事钱二。钱二是个四十许的精瘦汉子,在府中效力多年,见新夫人查问炭价,心中有些打鼓,但面上仍强作镇定:“回夫人,这批木炭确是从江陵‘隆昌炭行’购入,乃其特制的‘无烟香炭’,燃烧持久,烟气极少,专供高门大户,价格自然比本地寻常炭贵些。且今秋雨水多,本地炭窑产出受影响,江陵炭走俏,价格也有上浮。账目上……或许是记账的小子马虎,记混了批次用量,小人回头定严加训斥,重新厘清。”
解释似乎说得通,但周蕙注意到他眼神略有闪烁,提到“隆昌炭行”时语气过于流利,像是背好的说辞。她不动声色,只澹澹道:“原来如此。既是专供高门的无烟炭,想必确有其长处。这样吧,你去取些样品来我看看,若果然好,日后府中便定点采买此家的。”
钱二连忙应下,退出去时,后背已渗出冷汗。他哪里真敢去取那“隆昌炭行”的样品?那不过是他与城中另一家炭铺合伙虚抬价格、从中吃回扣的托词。本以为新夫人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没想到竟查得这么细,还要看样品!他必须立刻去串供,并弄些真正的上等炭来冒充。
钱二的动作,并未逃过周蕙的眼线。她早令一名机灵的小厮暗中留意其动向。傍晚时分,小厮回报:“钱管事出府后,并未去东市的‘隆昌炭行’,反而绕道去了西市后巷一家名叫‘刘记’的炭铺,在里面待了约一刻钟才出来,手里提了一小袋炭。”
周蕙心中有数,却不急于发作。她将此事暂且记下,只令阿絮悄悄去西市打听那“刘记炭铺”的背景和炭价。她要放长线,弄清楚这钱二是一个人贪墨,还是背后有更多人牵扯,甚至……是否有其他意图。
除了账目,周蕙也开始留意府中仆役的来历与人际。她以了解下情、方便管理为由,请马谡夫人私下提供了府中所有仆役的简略档案(非机密部分),尤其是那些近年才入府、或有亲属在郡府、军中任职者。她需要摸清这张人际关系网,确保内宅安稳,不成为外部势力渗透的缺口。
这些举措,通过马谡夫人和一些管事之口,隐隐传到了前院陈砥耳中。马谡在汇报公务间隙,提了一句:“夫人治内严谨,账目核查细致,仆役管理亦有章法,府中气象为之一新。”
陈砥闻言,只点了点头,未作评价,但心中对这位新婚妻子的能力与手腕,有了更具体的认知。她能迅速抓住关键,行事有度,不疾不徐,确是个能管家的。内宅清明,他也能省心不少。
武陵鬼哭岭。
石敢小队送出的关于诡异白雾的紧急报告,尚未等到夷陵的回信,更严峻的考验便已降临。
在发现向下通道和诡异白雾后,石敢加强了警戒,命令所有队员非必要不得离开观察点,并将两个观察点之间的距离缩短,以便随时支援。然而,那团乳白色的、似乎有知觉的雾气,却在次日夜晚,主动找上了他们。
是夜无月,岭中雾气更浓,尤其是那种澹青色的瘴雾,弥漫四野,即便燃起驱虫避瘴的药草,也只能勉强护住观察点周围一小片区域。子时前后,负责甲号观察点值守的两名队员,几乎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窒息感,彷佛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沉重,疯狂地挤压着他们的口鼻。
“雾……那白雾来了!”一名队员挣扎着发出嘶哑的警报,随即被淹没在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之中。
另一个观察点的石敢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戒备。只见甲号点方向,一团巨大的、翻滚蠕动的白雾正从林间涌出,将那个小小的窝棚完全吞没!雾中传来短促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闷哼,随即一切归于寂静,只有白雾继续缓缓涌动、扩散。
“救人!”石敢目眦欲裂,就要带人冲过去。
“头儿!不能过去!”懂草药的队员死死拉住他,脸色惨白,“那雾不对劲!你看它周围,草木都在快速枯萎!甲号点用的驱瘴药草,一点用都没有!这雾……这雾怕是活的,或者有剧毒!”
石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乙号点微弱的火光望去。果然,白雾所过之处,原本郁郁葱葱的灌木和蕨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蜷缩、失去生机。而被白雾笼罩的甲号点,此刻已无声无息,彷佛被从世界上抹去。
“用火箭!射它!”石敢咬牙下令。几名队员立刻点燃裹了油布的箭矢,朝着那团白雾射去。
火箭射入雾中,火光瞬间变得暗澹,然后迅速熄灭,彷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白雾似乎被激怒,翻滚的节奏加快,开始向着乙号点缓缓移动过来!
“撤!立刻撤出鬼哭岭!按三号紧急预案,分散撤离,到岭外汇合!”石敢当机立断。面对这种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诡异存在,继续停留就是送死。
队员们毫不犹豫,迅速熄灭篝火,携带必要装备,分成三组,朝着不同方向,借着夜色和浓雾的掩护,向岭外狂奔。那团白雾移动速度并不快,但那种如影随形、缓慢却坚定的压迫感,让每个人都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直到狂奔出近十里,身后那诡异的被注视感才逐渐消失。天色微明时,三组人在预定汇合点聚齐,清点人数,甲号点两名队员失踪,生死不明。其余八人虽侥幸逃脱,但或多或少都吸入了一些飘散的青灰色瘴气,感到头晕胸闷,服下解毒丸后才稍有好转。
石敢脸色铁青,望着远处依旧被浓雾封锁的鬼哭岭,心中充满后怕与愤怒。两名弟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在里面了,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立刻回报主公!鬼哭岭有诡异白雾,疑似有生命或剧毒,可吞噬活物,能抵抗火焰,行动迟缓但有追踪倾向。建议封锁该区域,无充分准备,绝不可再入!”他写下血泪般的报告,用仅剩的信鸽发出。这一次,他加上了最高级别的紧急标记。
南中,李恢大营。
坏消息接踵而至。就在李恢焦急等待朝廷回复和援兵时,距离大营更近的一处归附熟蛮村寨,再次遭到袭击!这一次,凶手没有屠寨,而是在寨子所有的水井、粮仓门口,以及寨中祭祀祖先的祭坛上,用不知名的黑色粘稠液体,画满了那种“眼形焰点”的邪异符号。寨中牲畜一夜之间全部暴毙,死状狰狞,七窍流出黑血。寨民饮用了井水后,也陆续出现呕吐、眩晕、产生恐怖幻觉的症状,虽未死人,但整个寨子已陷入瘫痪和极度恐慌。
这不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更阴毒的、针对生存基础和心理防线的侵蚀与诅咒!
李恢亲自赶往查看,看着那些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黑色符号,以及寨民惊惧绝望的眼神,他感到一阵无力。敌人不再隐藏于山林,而是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宣告他们的存在和威胁。这是在警告所有归附朝廷的蛮部:顺我者未必昌,逆我者必亡!
“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这黑色液体是什么!还有,立刻从周边未受影响的寨子调运干净水和粮食,救治寨民!派兵驻扎保护!”李恢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军心民心,都已动摇到了极点。
随军的老医官和几名本地巫师研究了那黑色液体,皆面色凝重。医官道:“将军,此物似是以多种毒虫汁液、矿物粉末、腐烂动物尸体油脂混合熬制,毒性复杂,可通过接触、吸入挥发气体甚至目光注视(心理暗示)引发不适。虽不致死,但极具污秽与诅咒意味,在南夷信仰中,这是最恶毒的‘黑巫术’之一!”
本地巫师则颤抖着说:“这是‘鬼画符’!是侍奉‘血眼山鬼’的巫师才能画出的东西!他们用这个标记猎物,诅咒土地,断绝生机!被标记的寨子,水会变毒,土地会长不出庄稼,牲畜会发狂而死……除非用更强大的祭祀驱除,或者……满足他们的要求。”
“血眼山鬼?”李恢抓住关键词,“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巫师恐惧地摇头:“不知道,只是古老传说……说哀牢山最深处,有吃人的山鬼,眼睛像燃烧的血,它的信徒会用活人祭祀,换取力量和诅咒他人的法术……以前只当是吓小孩的故事,没想到……”
哀牢山!又是哀牢山!李恢的心沉到谷底。南中这股邪教势力,果然和哀牢山深处的古老传说有关!这绝不是小股匪患,而是一个有着恐怖信仰和传承的、组织严密的邪恶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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