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萧珣的败局与被俘(2/2)
“王爷过奖。”灰隼声音平板无波,身形在剑光中飘忽不定,双手或拍或点,或抓或拿,招招不离萧珣要害,竟是以一双肉掌,将对方精妙狠辣的剑招尽数封死!
两人兔起鹘落,在狭长的永巷中展开激烈厮杀。萧珣剑法大开大合,带着沙场喋血的惨烈气势,每一剑都蕴含同归于尽的决绝。而灰隼的武功却诡谲莫测,身法如烟,掌指似铁,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寻隙而入,逼得萧珣不得不回剑自救。
剑光掌影交织,劲气四溢,将巷内残存的几盏宫灯震得明灭不定。墙壁上不断增添新的剑痕掌印,碎石簌簌落下。
沈如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阿檀持刀紧张地护在她身前,她却轻轻抬手,示意不必。她只是静静看着那两道纠缠厮杀的身影,看着萧珣眼中越来越盛的疯狂与绝望,看着灰隼沉稳如山的应对。
她看得出来,萧珣已是强弩之末。伤势、失血、内力反噬,都在急剧消耗他最后的生机。而灰隼虽硬受了一掌,气息却依旧绵长平稳,胜负已分。
果然,三十招过后,萧珣剑势陡然一滞!肋下伤口崩裂,鲜血狂涌,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脚下踉跄。
灰隼眼中精光一闪,岂会错过这绝佳时机?他身形如电欺近,左手五指成爪,迅若奔雷般扣向萧珣持剑右腕,右手并指如戟,直点其胸前膻中大穴!
萧珣厉吼一声,勉力回剑横削,想逼退灰隼。然而力不从心,剑速慢了半分。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灰隼左手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扣住萧珣手腕,发力一拧!萧珣闷哼一声,长剑脱手,“哐当”坠地。与此同时,灰隼右手食中二指已重重戳在他膻中穴上!
“噗——”
萧珣如遭重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周身气劲瞬间溃散!他双腿一软,向前扑倒,却被灰隼顺势反剪双臂,用早已备好的牛筋索死死捆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待尘埃稍定,萧珣已被牢牢制服,跪倒在地。他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散乱的发丝粘在汗血交织的脸上,昔日俊美阴鸷的靖王,此刻狼狈如丧家之犬。
灰隼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向沈如晦复命:“逆犯已擒,请娘娘发落。”
沈如晦没有说话。
她缓缓走上前,停在萧珣面前。阿檀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阻拦。
萧珣挣扎着抬起头,血污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那双绣着金凤的锦靴,以及一截殷红如血的裙摆。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是得意?是嘲讽?还是……
他看到了。
那是一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没有胜利者的骄矜,没有复仇的快意,甚至没有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的苍凉。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气,混着今夜硝烟与血的味道。
“萧珣。”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萧珣扯动嘴角,想笑,却只是咳出更多血沫:“怎么……沈如晦,要亲手了结我?给你那宝贝皇帝……献上一份大礼?”
沈如晦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他粘在额前的一缕湿发。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却让萧珣浑身一僵。
“还记得大婚那夜,你对我说的话吗?”她忽然问。
萧珣怔住。大婚那夜……红烛高烧,他带着满心算计与敷衍踏入洞房,对着那个据说在冷宫长大、苍白瘦弱的沈家女儿,说了什么?
‘既入靖王府,便是靖王妃。安分守己,自有你的富贵。若生异心……’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那时他看她,如看一件精致的工具,或是一枚暂时有用的棋子。
“你说,‘若生异心,后果自负’。”沈如晦替他接了下去,唇角极淡地弯了弯,却无丝毫笑意,“你看,我生了异心,你也说了后果自负。很公平。”
萧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你恨我吗?”他忽然问,声音低哑,“恨我利用你,恨我默许柳如烟害你,恨我今夜……要杀你。”
沈如晦沉默了片刻。
“曾经恨过。”她如实道,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脸颊上,“在冷宫那些年,我恨命运不公。嫁入王府初期,我恨你视我如棋子。柳如烟死后,我恨你冷血无情。”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后来,不恨了。”
“为什么?”萧珣死死盯着她。
“因为恨无用。”沈如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夜风卷起她衣袂,飘飘欲仙,又孤独如悬崖边的松,“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恨是最无用的情绪。它只会蒙蔽双眼,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我要活下去,要拿回属于沈家的一切,要在这龙潭虎穴里站稳脚跟……就不能恨。”
她微微侧首,望向永巷尽头那片深沉的夜空,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
“萧珣,你我从王府合作,走到今日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黎明前最冷的空气里,“说到底,无关恩怨,只有立场。你执着于那个皇位,执着于证明自己不是‘活死人’,执着于将所有践踏过你的人都踩在脚下……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眼中那丝复杂的疲惫更加明显:
“可你忘了,权力是蜜糖,也是砒霜。你太想抓住它,反而被它吞噬了心智,蒙蔽了双眼。你看到了北狄的助力,却看不到引狼入室的危险;你看到了皇位的诱惑,却看不到孤家寡人的凄凉;你看到了我的‘背叛’,却看不到……你自己早已在权欲中迷失。”
萧珣跪在地上,浑身冰冷。不是因为失血,也不是因为黎明前的寒意,而是因为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层层伪装与自欺,露出内里早已腐烂的核心。
“所以……”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说,我输给了……权力?”
“是。”沈如晦颔首,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你输给了自己对权力的执念。而我,只是那个……在你疯狂冲向悬崖时,不得不拦住你的人。”
萧珣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这个动作流失殆尽。所有的愤恨、不甘、疯狂,都在她这番冰冷而透彻的话语中,化为齑粉。
是啊,他这一生,伪装病弱,隐忍蛰伏,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为了向死去的母妃证明,向轻视他的父皇证明,向所有嘲笑过“活死人”的人证明……他萧珣,才是真龙天子。
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众叛亲离,一败涂地,跪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女人面前,如丧家之犬。
而那个位置……依旧遥不可及。
“呵呵……哈哈哈……”低笑声从胸腔里溢出,带着血沫,凄凉无比,“沈如晦……你说得对……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睁开眼,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一片死灰。
“杀了我吧。”他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天气,“给我……最后一点体面。”
沈如晦凝视着他,良久,缓缓摇头。
“你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她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随风传来,“你是先帝亲子,当朝亲王,谋逆之罪,需三司会审,明正典刑。你的命,不由我定,也不由你定,由律法、由朝廷、由天下人的眼睛来定。”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体面……萧珣,从你举起叛旗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亲手撕碎了它。”
萧珣浑身一震,颓然垂首。
沈如晦不再看他,对灰隼吩咐道:“将他押入宗正寺水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传太医……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
“属下遵命。”灰隼领命,挥手示意两名暗卫上前,将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萧珣拖起。
萧珣被架着经过沈如晦身边时,忽然挣扎着侧过头,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问出心底埋藏最深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疑问:
“沈如晦……若当初……我不是只想利用你……若我……真心待你……今夜结局……是否会不同?”
沈如晦脚步微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望着东方那抹越来越亮的天光,沉默了很久。
久到萧珣以为她不会回答,久到他的心在绝望的等待中一点点沉入冰窟。
然后,他听见她极轻、极淡,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的声音:
“这世上,没有‘如果’。”
“萧珣,路是自己选的。你我……皆是。”
话音落下,她再不迟疑,抬步向前。阿檀连忙跟上,灰隼与暗卫押着萧珣走向另一个方向。
永巷恢复寂静。只有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以及那柄孤零零躺着的、沾满主人鲜血的长剑,默默诉说着刚刚结束的、一场关于权力与执念的惨烈博弈。
东方天际,晨曦终于刺破云层,将第一缕微光投向这片饱经战火与鲜血的宫城。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权力的游戏,从未因任何人的败亡而停止。它只会换一批棋子,换一种规则,继续在这座黄金牢笼里,无声而残酷地演绎下去。
沈如晦走在渐亮的晨光里,红衣被镀上一层浅金。她背影挺直,步履沉稳,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柄的太极殿。
身后,是她亲手击败的丈夫、敌人。
身前,是更加诡谲莫测的朝堂、虎视眈眈的北狄、隐藏至深的皇后,以及母亲留下的、关于身世与江山的惊天秘密。
路还很长。
而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