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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震颤的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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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不是做粗活磨出来的,而是长期握笔、或者握某种细长工具形成的。他低头喝水,借机观察她的双手。右手虎口,左手食指第二节,都有类似的茧。

“姑娘常在寺中帮忙?”他状似无意地问。

“家母生前常来此祈福,与寺中师父有旧。”女子淡淡说,“我偶尔来,做些杂事,算还愿。”

“令堂她……”

“过世八年了。”女子说得很平静,但包拯听出了那平静下的硬度——那是用时间淬炼过的、不会轻易碎裂的哀伤。

他放下水瓢,手指在乌木杖上轻轻敲击,一个下意识的思考动作。

“姑娘如何称呼?”

“姓林,单名一个‘曦’字。”她说,“晨曦的曦。”

林曦。

包拯在心中重复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和故人也无直接关联。但那个背影,那些茧,还有她提到母亲时的语气……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林姑娘可曾听过一个名字,”他缓缓开口,眼睛看着井中晃动的倒影,“林文渊?”

沉默。

长久的沉默,长得能听见柏树梢头蝉鸣的起伏,听见藏经阁檐角风铃的轻响。包拯没有抬头,但他感觉到林曦的呼吸停了一瞬,然后恢复,但节奏变了。

“听过。”她最终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一分,“是先父的名讳。”

果然。

包拯抬起头。林曦站在三步外,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眼睛亮得惊人。

“先父十二年前蒙冤而死,案子结了,人也葬了。”她的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像在念某种誓言,“大人今日提起,是有什么新的说法吗?”

试探。她在试探他知不知道内情,知不知道那案子背后的东西。

包拯没有立刻回答。他撑着乌木杖站起身,左臂的震颤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狼狈。他走到井边,看着幽深的井水,水中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额前的疤痕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异常清晰。

“林文渊,”他慢慢说,“天圣四年的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后调任刑部主事。天圣九年,因卷入一桩军械舞弊案,被革职查办。天圣十年春,在狱中‘病故’。”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林曦。

“卷宗上是这么写的。”

林曦的手握成了拳,指节发白。“那卷宗是假的。”

“我知道。”包拯说。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林曦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她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种坚硬的、自我保护的壳被敲开一道缝的瞬间。

“你怎么……”

“因为当年负责复审那桩军械案的人,”包拯打断她,“是我父亲。”

更深的寂静。连蝉鸣都似乎停了。

林曦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包拯看见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水光,但被她强行压下去,压成眼底一片猩红的血丝。

“包世伯……”她终于发出声音,嘶哑的,“他后来……”

“死了。”包拯说得直接而残忍,“在我父亲递交重审奏折的第三天,急症暴毙。太医署的记录是‘心脉骤停’,但验尸的仵作三个月后辞官回乡,路上遇到山匪,全家无一活口。”

他向前走了一步,离林曦更近。近到能看见她睫毛上细微的颤动,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草药混合皂角的清气。

“林姑娘,你今日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对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知道我会来,你知道我在查什么。你打那桶水,等我,告诉我你的名字,都是在等这一刻——等我认出你是谁,等我提起你父亲。”

林曦没有否认。她挺直脊背,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我等了八年。”她说,“从母亲郁郁而终那天起,我就在等。等一个能听见真相,也敢说出真相的人。”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包拯。”她的目光落在他额前的疤痕上,“因为六年前那场刺杀后,所有人都以为你废了,但你还在查。像鼹鼠挖洞一样,一点一点,挖向那些人最不想被人看见的地方。”

包拯忽然笑了。不是礼节性的笑,而是真正从眼底漫出来的、带着苦涩温度的笑。

“那你知不知道,”他说,“和我扯上关系,你可能会和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下场?”

“知道。”林曦答得毫不犹豫,“但如果继续沉默,我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好刚烈的性子。和她父亲一样。

包拯转身,看着藏经阁紧闭的门。慧明师父还在里面抄经,也许永远也不会出来见他。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今天最大的收获,不是可能存在的线索,而是眼前这个人——一个活着的、燃烧的、誓要烧穿黑暗的火种。

但他不能接。

至少现在不能。

“林姑娘,”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淡,“你父亲案子已结,卷宗归档,若无圣旨,不得重查。今日所言,本官就当从未听过。”

他迈步离开。乌木杖触地的声音在青石板上敲出决绝的节奏。

“包大人!”林曦在身后叫他。

他没有回头。

“家父临终前留了一句话,”她的声音追上来,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他说,‘告诉后来者,军械案的源头不在兵部,在户部。不在京城,在边关。不在今朝,在二十年前雁门关那场本该打赢的败仗。’”

包拯的脚步停住了。

雁门关。又是雁门关。红姨送过信的地方,杨文广战死的地方,官家从不许人深究的地方。

他的左臂开始剧烈震颤,连乌木杖都几乎握不住。额前的疤痕烫得像要烧起来,疼痛尖锐如锥。他咬紧牙关,用尽全部意志,才让身体没有当场跪倒。

许久,他慢慢转过身。

林曦还站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亮得灼人。她在等,等他的裁决,等他的选择。

包拯看着她,看着这张融合了故人影子与崭新锋芒的脸,看着这个在黑暗中独自走了八年、终于走到他面前的女子。

然后他说:

“本官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林姑娘,请回吧。”

他走了。这一次,没有再停留。

回到那间不在名录上的书房时,天已近黄昏。

包拯屏退所有人,包括执意要守在门外的展昭。门关上,落闩,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让颤抖的左臂彻底失去控制,让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乌木杖掉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疼痛从额前扩散到整个头颅,像有无数根针在颅内搅动。他闭上眼,深呼吸,一次,两次,十次……直到心跳勉强平复,直到震颤减弱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撑着站起身,踉跄走到书桌前。

桌上还摊着未看完的卷宗,雨墨的密报,哑书生仿写的信件副本。他看也没看,一把扫到地上。纸张纷飞,像一场仓促的雪。

然后他坐下,取过茶壶,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已凉,色泽浑浊,但他不在乎。他伸出右手食指——那只还能稳定控制的手指——蘸进茶水里。

他在桌面上写字。

第一个字:慎。

水痕在紫檀木桌面上迅速扩散,笔画模糊。他重新蘸水,再写。

慎。

一次又一次。同一个字,反反复复,写满了整张桌面。水迹叠着水迹,笔画压着笔画,到最后已经看不出字形,只有一片湿漉漉的、混乱的印记。

但他还在写。

因为每写一次,林曦的脸就在他眼前清晰一分。她的眼睛,她的泪,她说“等了八年”时的语气,她说“雁门关”时那个孤注一掷的颤抖。

因为每写一次,父亲临死前的样子就浮现一次。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那句没说完的“吾儿,有些真相……”,还有那只紧紧抓着他手腕、直到尸体冰凉才松开的手。

因为每写一次,他就必须面对那个最残忍的问题:

接,还是不接?

接,意味着把林曦拖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她才二十四岁,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八年青春。她应该有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人生——嫁人,生子,在阳光下老去,而不是和他一样,在黑暗里挖坟,挖到最后很可能把自己也埋进去。

不接,意味着背叛。背叛故人临终的托付,背叛父亲未尽的遗志,背叛自己六年前在刺客剑下活下来时,对自己发过的那个毒誓——我要看见所有黑暗的尽头,哪怕尽头是地狱。

茶水写出的“慎”字开始干涸,边缘翘起,像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包拯停下手指。他看着满桌狼藉的水痕,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额前那道红得发亮的疤痕。

然后他笑了。无声的,疲惫的,但异常清醒的笑。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对吗?

从林文渊死在狱中那天起,从父亲“急症暴毙”那天起,从六年前那一剑刺穿他左臂那天起……这条路就已经铺好了。他只是在走,一步一步,走向某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区别只在于,现在这条路上,多了一个同行者。

一个他必须保护,又必须利用;必须推开,又必须拉近的同行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黄昏最后的光线正在消失,夜色从东方漫上来,像墨水渗进宣纸,一层一层,染黑整个世界。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梆,梆——三更了。

包拯站在黑暗里,左臂的震颤终于完全平息。不是因为不痛了,而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痛,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软弱,都锁进了身体最深处,锁进那道月牙形的疤痕里。

他转身,点亮灯烛。

然后他坐到书桌前——不是刚才那张写满“慎”字的桌子,而是另一张靠墙的小案。案上干干净净,只有纸、笔、墨、砚。

他铺开纸,磨墨,选了一支最细的狼毫。

左手依然颤抖,但当他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时,两只手合在一起,奇迹般地稳住了。笔尖蘸墨,落在纸上,字迹工整如雕版:

“臣包拯谨奏:据查,天圣九年军械舞弊一案,疑点颇多,相关人证物证或有疏漏。臣请旨重查,以正视听,以安忠良。”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

重查军械案,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林曦提到的“雁门关”,是红姨送过的那封信,是老烟枪暗示过的“网”,是那些“病逝”和“暴毙”背后连成线的黑暗。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官家点头、能让朝堂闭嘴、能让藏在暗处的人暂时按兵不动的理由。

林曦就是那个理由。

一个为父申冤的孝女,一个苦等八年的孤女,一个值得同情的弱女子——这样的形象,比任何阴谋论都更容易被接受,也更不容易被警惕。

利用她。这个念头像淬毒的针,扎进他心里。

但这是唯一的路。

包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决绝。他继续写:

“现有涉案官员遗属林氏,携旧证求告。臣观其情可悯,其志可嘉,其证或可采信。故冒死上奏,伏请圣裁。”

落款,盖章,封缄。

做完这一切,天已蒙蒙亮。晨光从窗纸透进来,稀释了烛火的昏黄。包拯吹灭蜡烛,看着那缕青烟袅袅上升,散入逐渐明亮的光线里。

门外传来展昭的声音:“大人,该上朝了。”

“知道了。”

包拯起身,整理衣冠,捡起地上的乌木杖。左手依然颤抖,但他握杖的姿势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稳定。额前的疤痕隐在发际线下,不再发红,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安静的痕。

他推开门。

展昭站在门外,看见他时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熬夜的疲惫,而是因为他眼中的某种东西。某种展昭很久没见过的、近乎锋利的东西。

“大人?”

“备轿。”包拯说,声音平静如常,“今日早朝,我有本要奏。”

他走下台阶,晨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笔直的影子。

残局已经摆开。

现在,该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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