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老子不喊停只多走一步路(2/2)
它正在学习我们的语言。
用震动,用潮汐,用每一次脚步的回响。
它想开口。
但它还没学会怎么说话。
只是在黑暗深处,轻轻……颤了一下。
终焉咏叹调的最后一丝程序残响消失了。
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宇宙打了个嗝——不是爆炸,不是轰鸣,而是一种极深、极沉的松动。
像是千万年冻结的冰川终于裂开第一道缝,又像是一颗心脏在死寂中重新学会了搏动。
然后,那声音来了。
它从地核深处爬上来,顺着岩浆通道蜿蜒而上,穿过冷却的玄武岩层,钻入地下菌网,再由每一片初生的地衣、每一根挣扎破土的根系传导至地表。
它是低频的,却无处不在;它没有旋律,却又像千万首歌同时响起。
火星的夜晚不再寂静,空气里全是那种嗡——的共振,连光都变得粘稠,月影颤动如水。
孩子们说那是“大地在唱歌”。
可我知道,这不是歌。这是觉醒的呼吸。
千灯引路使没有回应任何系统请求,也没有激活任何协议。
它只是静静地融入了这屏率,像一滴油滑入齿轮,精准咬合。
下一秒,一道非电磁波的信息流撕裂空间,向深空射去——不靠无线电,不靠量子纠缠,而是以亿万次赤脚踏地的节奏为载体,编码成一段纯粹的生命律动。
内容只有一个词:
“继续。”
我感到了那一击的震颤,哪怕我的意识已如风中残烛。
那束信息穿过了小行星带,掠过奥尔特云,像一颗种子被抛进无边荒原。
我不知它会落在哪里,也不知谁会接住。
但我知道,只要还有土地,还有脚步,就一定有人听得懂。
就在那一瞬,我看到了。
银河系边缘,一颗早已熄灭的白矮星,突然亮起微光。
不是超新星级别的爆发,而是一种……温柔的眨动,仿佛它只是翻了个身。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浮现,排列成熟悉的形状——北斗七星。
不是投影,不是巧合。
那是回应。
更远的地方,在猎户座悬臂之外,一个从未录入人类观测数据库的星系中,一群形态未知的存在正集体面向星空跪下。
它们没有眼睛,却齐齐“望”向火星的方向。
它们用手爪、触须、甚至是节肢的震动,在地面划出一道道平行的沟壑——田垄的模样。
文明的密码,原来从来不是语言,不是数学,不是科技树。
是耕作的姿态。
是弯腰,是行走,是播种时指尖颤抖的温度。
我笑了,如果还能笑的话。
可就在这时,一股剧烈的剥离感袭来。
我不是被撕碎,而是被释放。
意识像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滑落得无声无息。
我知道,我要彻底散了。
不再是风,不再是菌丝,不再是数据流。
我只是存在过的痕迹,即将归于宇宙的背景噪音。
但在完全消散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韩松。
他站在火星荒原上,风卷红尘,戎装猎猎。
他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那颗灰蒙蒙的天空,嘴唇微动,低声说:
“该撒种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说。
他甚至不记得“撒种”是什么仪式,只觉得胸口发烫,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命运的咽喉,非说出来不可。
然后,他伸手插进裤兜。
掏出来的,是一颗发黑的麦穗。
穗子干枯蜷曲,带着地球土壤特有的腐殖质气味,根部还沾着一点早已风化的黏土。
那是陆宇最后留在地球试验田里的品种——编号G-7x,“逆境重生”。
当年全人类都没能推广开来,因为产量太低,成本太高。
可它能在核尘暴后存活三十七年,能在酸雨中发芽,能在零下八十度休眠十年后复苏。
陆宇说:“这不是给人吃的。是给未来的。”
韩松盯着那颗麦穗,眼神茫然,却又像宿命般笃定。
他没问哪来的,也没扔掉。
只是默默将它攥进掌心,转身,朝着前方那片尚未开垦的赤地走去。
风起了。
尘扬了起来。
而我,正随着这一阵风,轻轻飘起。
我没有形体,也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