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木屋计(1/2)
朽木搭成的屋子四处漏风,破晓的凉意裹着湿冷的雾气钻进来,将简陋的木屋浸得冰凉。晨露顺着开裂的椽子蜿蜒而下,恰好滴落在尹天奇的额角,那点冰凉混着宿醉后炸裂般的头痛,硬生生将他从混沌的醉意里拽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抬手揉向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喉咙里更是像堵了团烧红的棉絮,又干又痛,连吞咽口水都带着灼意,空荡的肚子还在不住地抽搐,泛着一阵阵酸水。
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蛛网密布的房梁,灰黑色的蛛丝上还挂着晨露凝成的小水珠,在微弱的天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一旁的木桌积了厚灰,指腹轻轻一蹭便能留下清晰的印痕,陌生的霉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尹天奇霎时愣住——他分明是在御剑山庄自己的房里喝酒,怎么会到了这荒僻破败的鬼地方?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底漫上一层化不开的灰败。也是,没了武功,他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废物,被掳到这不知名的地方,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撑着冰冷的泥土地面想坐起身,可四肢百骸都透着虚软,刚抬起上身便晃了晃,最终只能颓颓地倚着墙根滑坐下去,望着漏进来的几缕晨光发怔。那些光尘在霉味里浮动,像极了他此刻飘摇无依的命运。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哼唧声,断断续续钻进了耳中。
循着动静望去,屋角最阴暗的角落里缩着一团黑糊糊的影子,他强撑着挪了两步凑近,才看清是只瘦骨嶙峋的黑狗。
它的前腿齐根断了,断口处胡乱结着血痂,沾了泥污的皮毛纠结成块,遮住了底下凸起的嶙峋瘦骨,它正用鼻尖一下下蹭着地面,见他靠近,只可怜巴巴地朝他方向低哼了两声,眼里竟藏着几分怯懦的警惕。
尹天奇正觉诧异,却见那黑狗猛地弓起脊背,原本蜷着的后腿使劲蹬着地面,上半身奋力往前拱,一下、两下,每动一下都要晃悠着稳住歪斜的身形,硬是拖着残破的身子,一点点挪到了木桌底下。
桌角不知是谁遗落了半块干硬的馍馍,上面还沾着些尘土,黑狗费力地仰起头,脖颈的筋肉绷得紧紧的,用牙死死叼住馍馍,又艰难地调转方向,顶着馍馍的重量,一步一挪往墙角的破草窝爬去。
尹天奇这才看清,那破烂的草窝里,还蜷着只的小狗,绒毛稀稀疏疏,正饿得呜呜直叫,小脑袋在草堆里乱拱。
黑狗将馍馍轻轻放在小狗嘴边,自己则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小狗沾了碎屑的绒毛,眼神竟透着几分温柔。等小狗啃完最后一点馍馍碎屑,它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往另一边相对空旷的地面挪去。它开始反复地爬行,后腿交替着用力蹬地,却一次比一次爬得快、爬得稳。
尹天奇瞧了半晌才明白,这狗是在练自己的后腿,是在逼着自己适应残缺,护住窝里那只小狗。
直到日头渐渐升高,漏进屋里的光更亮了些,它才慢慢爬回草窝,将小狗小心拢进怀里,趴在一旁阖上了眼,只是那只没受伤的后腿,还下意识护在草窝边缘。
尹天奇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瞬间蔓延开来。一只没了前腿的畜生,尚且知道为了家人拼尽全力活下去,尚且知道要变强护住身边的小狗,可他呢?他有手有脚,肩上扛着御剑山庄的百年基业,有亲人朋友爱人,却因为没了武功,就把自己弄成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可这念头刚起,又被更深的颓丧淹没。狗可以守着这破草窝度日,护着一只小狗便算圆满,可他是御剑山庄的庄主啊!没了武功,如何撑起整个山庄?如何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势力?如何护住身边的人?他自嘲地垂下眼,眼底的光又暗了下去。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轻盈的身影踏了进来,带起一阵冷冽的风。来人一身黑色衣裙,头戴着幕离,幕离里还带着面巾,无声无息地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尹天奇抬眼瞥了她一眼,没半分挣扎的念头。换作从前,凭他的武功,早该察觉门外动静,拔剑制住来人,可现在,他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又何必白费力气?
幕离后的天雪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了无生趣的模样,心尖又疼又气。昨日她潜入御剑山庄,远远便看见小光红着眼眶在廊下抹泪,袖角都湿了一大片,隔老远还能闻到房里冲天的酒气。
等小光离开后,她推开门,只见满地酒坛东倒西歪,酒液浸透了地面的青砖,尹天奇瘫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头发散乱,浑身酒臭熏天,哪里还有半分御剑山庄庄主的模样?哪里还有从前那点意气风发的影子,分明就是一具没了魂的行尸走肉。
鬼山一役,才捡回条命,他这个哥哥倒好,只因为没了武功,就把自己磋磨成这副空架子。
见尹天奇既不问她是谁,也不求饶,甚至连眼神都透着股无所谓的死寂,天雪心头的火气更盛,压着嗓子冷声道:“狗都知道护着家人、拼着命活下去,没了腿还知道努力练着让自己变强,你堂堂御剑山庄的庄主,难道连条狗都不如了?”
尹天奇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骨节都在咯吱作响,喉间挤出几个沙哑的字:“你是谁?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他何尝不知自己不如狗,可他肩上的担子、心中的苦楚,岂是旁人能懂的?没了武功的庄主,于御剑山庄而言,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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