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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林夙劝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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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景琰一夜未眠。

他坐在御案前,面前摊着那道即将明发的亲征圣旨,朱笔悬在手中,却迟迟无法落下。烛火跳跃,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屏风上,随着火光晃动,显得孤寂而飘摇。

高公公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盏新沏的热茶放在案边:“陛下,您该歇息了。”

景琰没有抬头,目光仍停留在圣旨上。墨黑的字迹在宣纸上晕开,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御驾亲征,三日后出发。这八个字一旦落印公布,便再无回头路。

“东厂那边……”景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林夙怎么样了?”

“程太医刚去诊过脉。”高公公低声道,“说是咳血比昨日好些,但脉象依然虚弱。程太医说……若是能静养数月,或许还能……”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还能什么?”景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高公公垂下眼:“还能多撑些时日。”

殿内陷入沉默。烛火噼啪作响,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四更天了。

景琰放下笔,端起茶盏。茶水滚烫,他却浑然不觉,一口饮尽。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灼烧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更衣。”他站起身,“去东厂衙署。”

“陛下,此刻还未到五更……”高公公欲言又止。

“朕等不到天亮了。”景琰脱下龙袍,换上常服,“有些话,朕必须当面问他。”

高公公不再多言,命人备轿。一队侍卫悄然集结,护着景琰的轿子,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驶向东厂衙署。

东厂衙署深处的小院,此刻也亮着灯。

林夙并未睡下。他披着厚重的狐裘,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一张京城布防图。图上用朱笔标注了各处兵力部署,用墨笔圈出了几处可能的薄弱点。他的手很稳,但面色苍白如纸,每画几笔便要停下来喘息片刻。

小卓子在一旁研墨,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公公,您歇会儿吧。”小卓子带着哭腔,“程太医说了,您不能劳累……”

“再画完这一处。”林夙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像风,“陛下来问时,总得有个交代。”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夙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正看见景琰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了一瞬。

景琰看着林夙——那张脸瘦得几乎脱形,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在烛火映照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他披着狐裘,整个人陷在宽大的衣物里,显得更加单薄。

林夙看着景琰——他穿着常服,没有戴冠,头发简单束起,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但脊背挺得笔直,眉宇间那股帝王威仪,即使在这简陋的小院中也丝毫不减。

“陛下。”林夙想要起身行礼。

“坐着。”景琰大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触手处,骨骼硌人,几乎没有肉。景琰的心狠狠一抽。

他在林夙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布防图:“这么晚了,还不睡?”

“臣睡不着。”林夙微微一笑,那笑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陛下不也没睡?”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担忧,以及更深的东西——一种心照不宣的决绝。

小卓子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屋内只剩下两人,烛火静静燃烧。

“朕的旨意,你收到了?”景琰开口。

“收到了。”林夙点头,“密旨臣已收好。只是陛下……三日后出发,是否太过仓促?”

“兵贵神速。”景琰道,“赵怀安的部队绕道鹰嘴崖,粮草只够七日。朕若再拖延,他那边就危险了。”

林夙沉默片刻,手指在布防图上轻轻划过:“京城防务,陛下安排妥当了?”

“王猛负责城防,方敬之暂理朝政。”景琰看着他,“但朕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你。”景琰直言不讳,“朕若离京,那些人必定会对你下手。李阁老今日在朝堂上的态度,你已经知道了。”

林夙垂下眼,看着自己瘦削的手指:“陛下是担心,臣守不住?”

“朕是担心,你为了守住,会不惜一切代价。”景琰的声音沉了下来,“林夙,朕不要你杀人,不要你沾更多血。朕只要你活着,等朕回来。”

这话说得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夙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陛下,若臣不杀人,人便要杀臣。若臣不沾血,血便会染红这座城。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

“朕可以留下禁军保护你——”

“禁军要守城。”林夙打断他,“叛军兵临城下,每一分兵力都至关重要,不能浪费在臣一个人身上。”

“那你让朕如何放心?”景琰的声音提高了,“朕这一去,少则十日,多则半月。这期间朝中会发生什么,你比朕清楚!李阁老、赵擎,还有那些清流,他们早就想除你而后快!朕若不在,他们定会联手发难!”

他说得激动,胸膛起伏。烛火映在他眼中,跳动着愤怒与担忧的火焰。

林夙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所以,陛下更应该亲征。”

景琰愣住了。

“陛下,”林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您留在京城,那些人只会暗中谋划,等待时机。他们像毒蛇,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咬人一口。但您若离京,他们就会跳出来——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他顿了顿,喘息几下,继续说道:“臣在明,他们在暗。他们动手,臣才能知道谁是真敌,谁是假友。臣才能借机清除隐患,为陛下稳固后方。”

“你这是把自己当诱饵!”景琰握紧拳头。

“是。”林夙坦然承认,“但诱饵若能钓到大鱼,便值得。陛下,您想想,李阁老为何敢在朝堂上公然顶撞您?赵擎为何敢提出御驾亲征?因为他们觉得,您赢不了这场仗。他们觉得,叛军必胜,所以现在站队,将来才能分一杯羹。”

他拿起笔,在布防图上画了一个圈:“但只要陛下亲征,只要陛下在战场上取得一场胜利——哪怕只是小胜,他们的心思就会动摇。他们会开始怀疑,开始犹豫,开始重新站队。而这时候,臣在京城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事半功倍。”

景琰看着他,看着那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陌生——这个从小陪他长大的人,这个一向温和隐忍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布下一局生死棋。

“林夙,”景琰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告诉朕,你谋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别的?”

林夙怔住了。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许久,他才轻声说:“陛下觉得,臣还能为了什么?”

“权力。”景琰盯着他,“你现在是东厂提督,掌生杀大权。朝中多少人怕你,恨你,又多少人想巴结你。你若除掉了李阁老他们,朝中便再无人能制衡你。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权倾朝野——”

“陛下!”林夙猛地打断他,声音急促,引得一阵剧烈咳嗽。他捂住嘴,肩头剧烈颤抖,好半天才缓过来。摊开手,掌心赫然一抹猩红。

景琰的脸色瞬间白了。

“臣若想要权力,”林夙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坚定,“当年在东宫,臣就可以要。陛下登基时,臣就可以要。何必等到现在,等到臣……”他看了看掌心的血,苦笑一声,“等到臣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候?”

景琰说不出话来。

“臣这一生,”林夙慢慢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从入宫那日起,便没想过能活多久。是陛下给了臣名字,给了臣尊严,给了臣……一个可以称之为‘活着’的理由。臣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富贵,只是为了陛下。”

他睁开眼,眼中水光潋滟:“陛下若信臣,便去亲征。臣在此立誓,必守住京城,必稳住朝局,必等陛下凯旋。陛下若不信臣……”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臣也无话可说。”

屋内死一般寂静。

烛火燃到尽头,噗的一声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渐渐消散。

天快亮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景琰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深秋的晨风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处传来鸡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夙,”他没有回头,“你还记不记得,朕第一次叫你名字的那天?”

林夙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记得。是隆庆十二年的冬天,臣刚调到东宫三个月。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陛下在院子里堆雪人,手冻得通红。臣给陛下送手炉,陛下接过时,突然说:‘你叫林夙,对吗?以后朕就叫你阿夙。’”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温暖。

“那时候朕多大?”景琰问。

“陛下刚满十三岁。”林夙道,“臣十一岁。”

“十三年了。”景琰转过身,看着林夙,“这十三年,朕从任人欺凌的太子,到如今的皇帝。你从一个小太监,到如今的东厂提督。我们杀了多少人,算计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朕都记不清了。”

他走回桌边,拿起那张布防图:“但朕记得,每一次危机,都是你陪朕度过的。每一次绝境,都是你想办法破局的。你说朕给了你活着的理由,可你知不知道,你也给了朕活着的勇气。”

林夙的睫毛颤了颤。

“所以朕信你。”景琰一字一句道,“朕信你不会背叛,不会贪权,不会做任何伤害朕的事。但朕也怕——怕你为了朕,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俯下身,握住林夙冰冷的手:“阿夙,答应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朕可以输掉这场仗,可以丢掉这个皇位,但不能失去你。”

这话太重,重得林夙承受不起。

他的眼眶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落泪:“陛下……不能这么说。您是天子,大胤的江山社稷系于您一身。您不能输,也不会输。”

“朕若输了——”

“臣会先死。”林夙截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臣会守住京城,直到最后一兵一卒。若城破,臣会自尽,绝不让叛军拿臣来威胁陛下。所以陛下……您没有退路,您必须赢。”

景琰的手抖了一下。

他看着林夙,看着那双平静却决绝的眼睛,忽然明白——这个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不是在劝征,他是在用命逼他赢。

“好。”景琰松开手,直起身,“朕去亲征,朕去赢。但你也要答应朕——若朕赢了,你要陪朕去江南看桃花。这是圣旨,你必须听。”

林夙笑了,这次笑容真切了许多:“臣遵旨。”

晨光越来越亮,将屋内照得通明。景琰重新坐下,两人开始详细商讨亲征的具体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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