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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勅许の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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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量之魁伟,远超常人,即便相隔甚远,那“一间一尺”的昂藏身躯,跨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南蛮大马上,依旧如同鹤立鸡群,予人山岳倾临般的压迫感。来人头戴一顶形制特异的“拈花菩萨前立兜”,菩萨低眉,法相慈悲,与这修罗杀场形成诡谲对照;兜后“白熊威”制成的巨大“日轮”后立,在晨风中微微拂动,流转着冰冷的光泽。身披漆黑南蛮胴具足,甲片在曦光中泛着幽暗的金属质感,坐下那匹青灰色、高达“五尺三寸”的南蛮战马,迈着沉稳而充满力量的步伐,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观者的心头。

正是羽柴中纳言赖陆。

他并未急于催马,只是以一种近乎从容的速度,率军前行。但其身后,那一百名紧紧相随的骑马武士,却让所有目睹者,从骨髓里渗出寒意。

那些人,皆覆以“饿鬼道众生相”面具,或嗔怒,或饥渴,或哀嚎,或狞笑,表情扭曲怪诞,在渐亮的天光下栩栩如生,仿佛自地狱深处爬出的妖魔。而他们身上所披挂的铠甲,却又是极致的奢华与精良——南蛮胴、金小札、色色威,在晨曦中流光溢彩,与那可怖面具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这一百“饿鬼队”,沉默地拱卫着他们的主人,如同百名自黄泉比良坂踏出的魔神扈从。

在这一百“饿鬼”之后,是浩浩荡荡、无边无沿的大军。各色旗印飘扬——福岛、黑田、最上、南部、堀尾、中村、京极……那些臣服于羽柴麾下,其精锐旗本、足轻,尽在于此!铁炮足轻行列严整,弓足轻箭壶饱满,长枪如林,刀光胜雪。这支生力军沉默行进,除了脚步与马蹄声,竟无太多喧哗,唯有那弥漫开来的、几乎凝结为实质的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战场。

两万!不,或许更多!这是一支休整完毕、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庞大军团,与眼前这片厮杀一夜、伤痕累累、精疲力竭的战场,形成了残酷到极致的对比。

羽柴赖陆就这样,在尸山血海、硝烟未散的修罗场边缘,在无数道或敬畏、或恐惧、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策马缓缓行来。晨光勾勒出他如山的身影与身后那一片死亡的寂静,最终,停在了战场边缘,一处稍高的土坡之上。他勒住战马,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片惨烈的景象,仿佛君王巡视自己的猎场。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连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法螺与太鼓声并未因战斗趋近尾声而停歇,反而愈发雄浑、整齐,带着一种宣告终局的、不容置喙的威严,自东南方向那缓缓迫近的黑色军阵中传来。每一步踏下,大地都在微微震颤,仿佛承受不住这毁灭的步点。

羽柴赖陆的大军,终于以全胜之姿,莅临这最后的屠宰场。

残存的、仍在零星抵抗的伊达、石田旗本,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这无边的军势面前,连挣扎的余烬都迅速熄灭。抵抗是徒劳的。试图集结的武士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枪钉死在地,溃逃的足轻被追击的箭矢射穿背心。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压实。最终,在靠近干涸外堀边缘的一处稍高土坡下,最后几面残破的旗帜被逼到了一起。

一面是几乎撕裂、沾满泥污的“黑吊钟”伊达菱。另一面,是同样破败不堪、却被紧紧握在一名瘦削武士手中的“大一大万大吉”旗指物。旗下,伊达政宗拄着折断的“俱利伽罗”枪杆,独眼死死盯着前方如林般推进的枪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身边的近卫,十不存一,人人带伤,却依旧围成一个残破的圆阵,将他们的主公与另一人护在中间。

石田三成。他肩头的箭创已然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阵羽织,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脊背,手中太刀杵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密密麻麻的敌军,最终,落在了那面猎猎飘扬的“五七桐”纹旗上。那平静之下,是近乎枯竭的决绝。

“结束了,陆奥守。”三成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伊达政宗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独眼中尽是不甘与暴怒,却未再言语。因为,确实结束了。

上杉军的枪阵在距他们三十步外停下,如铜墙铁壁。继而,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先是百名“饿鬼”面具的骑马武士,沉默地小跑而来,分列两侧,面具上扭曲的表情在晨光中更显诡谲。随后,是各色旗印——福岛、黑田、最上、南部、堀尾……羽柴麾下各路大名,率领各自旗本,肃然列队。他们甲胄鲜明,杀气内敛,与场中残兵败将的狼狈形成残酷对比。最后,才是那面最大的“五七桐”马印,在数十名精锐旗本簇拥下,缓缓移来。

羽柴赖陆策马行至阵前,勒住那匹神骏的南蛮马。拈花菩萨前立兜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土坡下那最后的孤岛。他的视线在伊达政宗身上略作停留,又在石田三成脸上掠过,无喜无悲,仿佛在看两件亟待处置的器物。

马蹄声嘚嘚,又一骑自赖陆身后转出,略微落后半个马身。此人身材高大,面容与伊达政宗有几分相似,却年轻许多,眉宇间少了那份跋扈,多了几分沉静与……复杂的晦暗。他身披伊达家当主方可服用的“紫系威胴丸”,头戴“弦月前立兜”,赫然是伊达政宗的堂弟——伊达成实。

伊达政宗的独眼,在看到成实的瞬间,骤然收缩如针,一股冰寒彻骨的怒意与难以置信,自眼底深处轰然炸开。他握枪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

赖陆仿佛没有看到政宗的反应,他微微抬手。

霎时间,原本嘈杂的战场,除了风声与伤者的微弱呻吟,再无其他声响。数万道目光,聚焦于此。

“伊达陆奥守政宗。”赖陆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久违了。”

伊达政宗猛地抬头,独眼赤红,嘶声道:“羽柴赖陆!要杀便杀,何须多言!今日战败,是天不助我,非战之罪!我伊达政宗顶天立地,岂是汝这欺世盗名、弑主窃国之徒可折辱!”

“弑主窃国?”赖陆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唯有菩萨面具低垂的眉眼,在晨光中投下莫测的阴影。“陆奥守,你莫非忘了,德川逆贼僭越私撰《禁中并公家诸法度》,以至于天下板荡,生灵倒悬。是谁,挽狂澜于既倒,扶社稷于将倾?又是谁,心怀叵测,首鼠两端,坐观成败,乃至与石田治部密室谋划,欲行那‘挟太阁以令诸侯’的勾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石田三成:“治部少辅,你当日允诺伊达陆奥守‘天下副将军’之位时,可曾想过,丰臣社稷,岂是尔等私相授受之物?太阁殿下在天之灵,可会瞑目?”

石田三成脸色愈发苍白,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有出声辩驳,只是将手中太刀握得更紧。

赖陆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伊达政宗身上,语气渐转沉肃:“政宗,你自负雄才,常憾‘早生二十年’。然则,纵使早生四十载,以你之心性器量,不过一守户之犬,逞凶奥羽,焉能窥测天下大势?今日之败,非天不助,实乃你格局太小,器量不足,德不配位!”

“你——!”伊达政宗气得浑身发抖,独眼几欲喷火,却一时语塞。

“至于你与治部少辅所谋,‘天下副将军’……”赖陆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一个孩童的妄语,“癔症梦呓,徒惹人笑。”

“癔症”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伊达政宗耳中。他猛地怔住,随即爆发出疯狂般的大笑,笑声凄厉,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哈哈哈……癔症!好一个癔症!羽柴赖陆,你不仅要夺我家业,杀我性命,还要毁我名节,污我神智!古今奸雄,无出汝右!无出汝右啊!!!”

赖陆对他的狂笑置若罔闻,目光平静地转向一旁垂首肃立的伊达成实,声音陡然转高,清晰地传遍四野:“伊达陆奥守政宗,身患癔症,狂悖无状,已不堪统领一门,镇守北疆。着即褫夺其陆奥守官职、名位。伊达家督之位,由其堂弟,忠谨勤勉、深明大义之伊达成实继任。吾已具表上奏朝廷,不日便有敕许下达。”

“伊达成实。”赖陆唤道。

成实浑身一颤,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缓缓策马向前几步,来到赖陆马侧略后方,对着状若疯魔的伊达政宗,在马上深深俯首,声音干涩却清晰:“兄……前家督大人。成实……奉命继位,必……必竭尽肱骨,重振伊达家名,不负赖陆公信重,亦不负……奥州百姓之望。”说罢,竟不敢再看政宗那双仿佛要噬人的独眼。

“哈哈……好,好一个深明大义!好一个重振家名!”伊达政宗笑声戛然而止,独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仿佛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嘲讽,他死死盯着成实,又看向赖陆,嘶声道:“羽柴赖陆,今日你予我之辱,他日必有人还报于你!天下……岂有永固之霸业!”

赖陆不再理会他,仿佛已处置完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始终沉默的石田三成身上。

“石田治部少辅三成。”赖陆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更添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你可知罪?”

石田三成缓缓抬起眼帘,与赖陆菩萨面具下的目光对视。良久,他沙哑而清晰地开口:“成王败寇,何罪之有?唯憾天不假年,未能辅佐幼主,扫清奸佞,重振太阁殿下遗业。今日兵败,有死而已。但求速死,以全臣节。”

“求死?”赖陆轻轻重复,忽然,那低垂的菩萨嘴角,仿佛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勾勒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不,治部少辅,你误会了。我并不会杀你。”

石田三成瞳孔微微一缩。

“你乃太阁殿下托孤之臣,丰臣家之笔头家老。你若死了,是为丰臣家尽忠的死节之臣,是舍生取义的英雄。”赖陆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入三成的心底,“这未免,太便宜你了。也未免,太误导后世了。”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确保周遭核心将领皆能听见:“我要你活着。活着回到大阪城,回到淀殿和秀赖公面前。带着你亲自许诺授予‘天下副将军’之位,却因你之故,家业倾覆、官职被褫、更被定为‘癔症’的伊达前陆奥守,一起回去。”

赖陆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伊达政宗,又回到石田三成脸上,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回去告诉城里的每一个人,你是如何刚愎自用,擅启战端;如何识人不明,勾结外样;如何一意孤行,将丰臣本家最后一点元气,连同你那些忠心耿耿的盟友,一同葬送在这大阪城下。让天下人都看看,空谈大义、误判时势、嫉贤妒能如你石田三成者,所行的‘忠义’,究竟是丰臣之福,还是丰臣之祸?”

“你——!”石田三成身躯剧震,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不正常的潮红,他猛地踏前一步,却被身旁残存的旗本死死拉住。他死死盯着赖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这比杀了他,更残忍千万倍!这是要将他毕生所秉持的“义”、所珍惜的“名”,在他效忠的主君面前,在他守护的城池之中,当众剥皮抽筋,碾为齑粉!

赖陆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濒临崩溃的绝望,用只有最近几人能听清的音量,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残酷:“我听闻,治部少辅一生,最重‘信义’二字。那么,在你兑现对伊达前陆奥守‘天下副将军’的承诺之前,在你亲眼看到,因你之故,丰臣家最终的结局之前……”

他微微一顿,菩萨低垂的眉眼仿佛凝视着三成灵魂深处。

“请你务必,好好活着。这便是我的命令,也是你石田三成,最后所能为丰臣家尽的‘忠’了。”

寒风掠过战场,卷起腥甜的气息。东方,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终于刺破了浓厚的云层,惨淡地照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上,也照亮了石田三成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庞。

他握着太刀的手,无力地垂下。刀尖,轻轻触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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