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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消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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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一结束,崔传成就把永昶拉到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颇为神秘地告诉永昶,让他有空的时候看看。我认为这本书不错,值得一读。崔传成说,语气热切而又激动,眼睛分明亮了几分,似乎这本书里有一种让人兴奋的魔力。永昶说了声好,随手翻了两下,也没细看写的什么,渐次告别的亲朋让他不得不挨个打着招呼送别,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看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崔传成也说了声好,接着告诉永昶,他就不进去跟弟妹和婶子打招呼去了,说完,挥挥手,又戴上那顶旧草帽消失在午后茂盛的阳光里。看着崔传成远去的影子,永昶折转身把书随手放到了一边的磨盘上,就这样拿着一本书送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亲朋好友依次散去,永昶得以有空跟大舅坐下来聊一会,在永昶心里,一直有个结,或者说一个谜团,三节子为什么非得来参加这场跟他毫无瓜葛的送朱门,而且送上不菲的大礼。按照永昶的想法,自己跟三节子仅一面之缘,三节子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冒着风险喝一场可来可不来的喜宴。若仅仅因为当时随口的一句话,那只能说明这个人除了实在之外就是胆大。

褚亚青也弄不明白三节子的用意,三节子的突然高调在他看来更多的是给自己一个面子,其余的他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尤其是在疤瘌眼悬赏五百大洋要三节子人头这个关键的当口,三节子还如此招摇地来苗家庄赴宴,只能说明三节子胆大包天,或者是对疤瘌眼的一种蔑视,你不是悬赏五百大洋么,来呀,我就在苗家庄,光明正大地喝喜酒呢。

从永昶的内心来说,他丝毫没觉得三节子的到来给自己增添了光彩,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这叫什么事,传出去还不知别人怎么想呢,他一个堂堂的教书先生,竟然跟一个山南有名的马子头有了来往,孬名声一旦坐实,再想改过来难上加难了。褚亚青看出了永昶的顾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有人问你就说我的朋友,你也不知道那是三节子,更不知道三节子是马子。

永昶苦笑一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你没见席上的时候就有人围门要抓三节子,幸亏他跑了,要真的被逮住,还真的有麻烦。褚亚青笑笑,没多大的事,三节子可不是那么好逮的,说到这褚亚青神色一凛,你们这个小苗家庄可不是简单的庄子啊。永昶不知舅舅的意思,一脸的问号看向舅舅。褚亚青说,三节子来又不是大张旗鼓的来的,青石街民团的人咋知道的?难不成有底播?永昶对于大舅的话不以为然,还不是大张旗鼓,就凭那三匹快马那阵势,傻子都能看出来,如果这不是大张旗鼓,那还有什么是大张旗鼓?永昶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隐隐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至于不简单在哪里,他一时说不出来。

临回敏河前,褚亚青交代永昶,无论外边怎么传言,你就说不认识什么三节子四结子的,切记。永昶把大舅跟王校长送出庄,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青纱帐的尽头才怏怏的。这个大张旗鼓喝全庄的娃娃宴在永昶看来有些变味,而变味的原因全是因为三节子的意外到来。

跟永昶的想法正好相反,母亲苗褚氏则笑眯眯地,一副大功告成的幸福满足,她惬意地坐到那把专属的椅子上,先是给自己泡了杯酽茶,喝了几口后,啐掉口中的茶叶,把茶杯往边上推了推,又从墙上取下算盘对永昶说,你来算算收了多少,我说你写,把这些来往记下来,时间长就怕忘了,以后好还人家。

收了多少喜礼,谁给的喜礼多少,办席地又花了多少,永昶一概没兴趣,从早就脚不沾地地忙活,两条腿像走了一天的筏子地,他只想把身子撂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母亲这样一说,永昶双手告饶状,娘啊,你就饶了我吧,我的骨头都散架了。

苗褚氏白了儿子一眼,你看你虚的,有弄累?我不是比你起的还早,我也没感觉累,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你能多累,家伙捞子又没让你收,你就擎吃坐喝的,我没喊累呢,你倒喊累了,人家梅兰不比你累?半夜里还得起来喂孩子把尿的。

永昶没想到招致母亲这一顿数落,若是不答应,看样子一时半会别想让母亲停止,他拿过算盘,不情愿地说,我觉得坐月子不孬,什么活不用干,有吃有喝的。

永昶的话又招致母亲一顿回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试试,人家梅兰听到了得多伤心,叫你这样一说坐月子还是个好差事了,我看了,简直白养你了,算点账多少废话,快点,郭修谋,大洋两块………

永昶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记性,那么多,一百多家的来往,谁家几个铜板,谁家三十个鸡蛋,谁家五斤小米十个鸡蛋,谁家五十个鸡蛋,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一两天脚不沾地地忙活,抽空还要看看她口中的俩宝贝,还能一差不差地记住这么多的人情来往,别人永昶不知道,但是他自愧不如,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动力支撑着母亲,再看她的面容,哪有一点劳累的样子,精神焕发荣光满面一点都不夸张。

合上账本,苗褚氏笑着表扬永昶,这小字写得还凑合,说着话锋一转,我要不是眼目头不济了,我还要劳烦你?好了,去睡吧,再歇天你该教学去了,你没见王校长乱咂嘴,若不是他在里面支应着,说不定早有人不愿意了,搁谁谁能撑,一下子歇了俩老师,后天去敏河的时候别忘了,好好请请替你代课的老师,鸡蛋就别在家戴了,麻烦,搁你那洋车子上也不保险,颠破了麻烦,不行的话你买些喜糖,多分分,吃人家的嘴软,那些老师就是有气也没气了。

永昶点点头,调侃母亲道,您老人家不当校长真亏了,我看了,王校长辞了你干得了,话未说完,永昶已经跳出屋门,母亲那边已经拿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抡了过来。后边传来母亲半是开心半是嗔怪的话,小子,还拿你娘我开心来…..

医院回来后,永昶自觉跟梅兰分了床,自己睡到了前院的东屋。自从爷爷去世后,那间房就一直空着,偶尔来客就当客屋。忙活了一天,可以说脚不沾地,永昶第一次感到累,体会了别人所说的不干活的累。以至于母亲把所收的礼金交给他时,他一口回绝,席地是您掏钱办的,收的钱也理应归您。钱不钱的苗褚氏真的无所谓,她的还不都是儿子的,但是她喜欢儿子跟儿媳妇这种态度,这种态度让她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满足和幸福,相比许多家庭因为钱起了纷争,弄得父子成仇兄弟阋墙,自家儿子儿媳的表现实在值得骄傲。她收起礼金,一副满足的惬意,你们不要我就收着,花钱了你们吱声。永昶伸了个懒腰,我是累坏了,我先歇去了。回到前院东屋,永昶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把放在磨道上的送的书忘得一干二净。

可以这么说,苗家庄除了三宝,郭修谋是第一个知道七七事变的消息的。三宝带回来消息的同时又带回来一包银圆,他把银圆重重墩在桌子上的时候,表情没有像往日那样有一种克制的骄傲,他眼神热烈,语气很兴奋,他说,爹,日本人打起来了?郭修谋一愣,似乎没听懂,三宝又重复了一遍,却未从老爹的脸上看到期待的那种吃惊。郭修谋哦了一声,示意三宝慢慢说,单凭一句日本人打起来了,这话透露的信息过于单薄,不是他一个种庄稼的老把式所能理解。

其实三宝知道的也不多,他也是听说的,当团长的拜把子老大满面忧戚地把他叫到屋里,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哥团长的老爹过世了。团长说日本人在宛平打了起来。宛平在三宝的耳朵里包括头脑里都是一个陌生的词语,他的印象里没有宛平这两个字的有关的记录跟记忆,吉光片羽的记忆都没有。

得知宛平是一个地方时,三宝舒了口气,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打起来,应该没什么了不得,要说在北平城打起来还有的一说,宛平算个什么东西。团长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反复告诫三宝,报纸都登了,这是个不好的苗头,鬼子嫌占的地方小了。三宝不以为然,揍他个小鬼子,我不信他能打到咱这里,中国这么多军队都是吃素的?团长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么多军队,还不都是给咱一样,再说,谁想拼命呀。最后,团长反倒反过来劝慰三宝,别担心,咱手里有枪咱怕什么,鬼子来了大不了给他拼命,谁怕谁呀,来人。团长叫来卫兵,让他去街上买菜,他要大喝一气,鬼子来了再说。

郭修谋认为三宝杞人忧天,他说咱可有四万万人呢,还打不过小鬼子?再说了,谁来了能不纳粮,大清朝的时候纳粮,民国了还是纳粮,小日本来了能不纳粮?既然谁来了都纳粮,那谁来不都一样?关咱小老百姓啥事,该吃吃该喝喝,打仗的事咱不操心。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都多大了,还不找个家口过日子,你说你给我这些钱有啥用,还都不给你留着,你看这院子也是给你盖的,五都俩孩子了,你该成家了。最后,郭修谋总结性地说,说一千道一万,谁来都不怕,咱过咱的日子,管他国民党还是共产党还是日本人。

郭修谋数了数,共五百块大洋。至于大洋的来历,郭修谋已经不多想了,就像三宝所说的,你想那么多干嘛,有你花的就行。既然三宝这样说,他也没有要知道的必要,偷的也罢抢的也罢,不都是大洋么,照样能买房子置地,买想买的任何东西。目前为止,郭修谋想买的除了原本属于自家的如今横亘在眼前的苗家的二十亩水浇地之外,市面上的东西已经勾不起他的任何的兴趣了,更何况他已经过了那个需要借助物件显摆的年龄。有这么一座扎眼的四合院矗立在村头,任何的显摆都是多余,也没必要。

趁着天黑,郭修谋在靠西墙的枣树下挖了一个坑,把装了大洋的陶罐埋了进去,这也是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得出的避险经验。埋之前,郭修谋颇费了一番心思,柜子里,粮食缸,床底….想来想去都不保险,那些明面的东西几乎不费劲都能翻出来,或者说不留意就有可能露出来,想到最后,只有埋。埋也需要技巧,他曾听说,湖西一个大财东家被马子抢了,从床底下挖出一缸银圆。财东想得美,天天睡在银圆上,又保险又美气,也不知道这消息怎么走漏了,被马子听到了,结果一缸银圆一个不剩,老财东也一气之下呜呼了。有着老财东的前车之鉴,郭修谋决定把大洋埋在不起眼的枣树下,买好后,他找来几块瓦片压在上边,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哪里动过土。

第二日,郭修谋去了青石街,他要打探一下消息,核实一下是不是儿子三宝所说的那样。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郭修谋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有些事情要提早知道好,这个读过几年私塾的老农民知道,无论他知道与否都不能更改历史的进程,但打仗总不是好事,历朝历代都是百姓跟着遭殃,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脸忧戚的进了乡公所。

乡公所的人竟然还没上班,这有点出乎郭修谋的意料,他抬眼看看东边树梢上白花花的太阳,才知道自己来早了。青石街逢大集,四乡八村的人陆续汇拢过来,一个街筒子都是腾起的烟尘。郭修谋想象不出打仗的样子,但几年前刘黑七的马子队伍像洪水一样漫过的景象他依然记忆犹新,在那次写入县志的匪灾中,他苦心多年经营的杂货铺被洗劫一空,烧成了一个空屋框子。为此,郭修谋睡了三天,他实在想不明白抢了东西的马子为什么还要烧房子,难道仅仅因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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