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种子（2/2）

张合三人浑身一震，愕然抬头，看向萧瑟。只见世子殿下眼中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深深的动容与毫不掩饰的敬重。

“你们，”萧瑟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枯瘦而坚毅的面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力量，“不在是戴罪立功的囚徒，更非我的下属仆役。你们是远航万里的探索者，是为天武百姓寻找生机、背负希望的英雄！你们带回来的，可能是我天武未来抵御饥荒、仓廪殷实的基石！该行礼的，该说感谢的，是我萧瑟，是天武朝廷，是千千万万将来可能因这些种子而活命的百姓！”

“英雄”二字，如同惊雷，在张合三人耳畔炸响。他们愣住了，随即眼中迅速涌起难以置信的激动、惶恐，以及更深沉的感动。张合喉咙滚动，声音沙哑颤抖：“世子……万万不可！折煞小人了！去年法场之上，若非世子仁德，我等早已是刀下亡魂，尸骨无存。是世子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给了我们一条可以挺直腰杆走的路。此次出海，虽历尽艰辛，亦是心甘情愿，以报世子再造之恩于万一！怎敢当‘英雄’之称？能为天武略尽绵力，已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是啊世子！”“我等本戴罪之身，承蒙不弃……”另外三人也急忙附和，神情惶恐而真挚。

萧瑟看着他们，知道一时难以扭转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卑微感。他不再多言客套，那些感激与敬意，他记在心里，更会以实际行动来回报。他松开手，转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紧随其后的萧七：“萧七，立刻让厨房准备最上等、最滋补、最易克化的饭菜，速速送来！要热汤热饭，分量要足！张合他们一路辛劳，必须先吃饱肚子，养回些精神气力！”

“是！世子！”萧七应声，立刻转身去安排。

“你们先坐下休息，”萧瑟亲自拉过椅子，示意张合三人坐下，“一路惊险，回来又急着见我，怕是连口热茶都没顾上喝安稳。饭菜马上就来，先吃饱，休息够了我们再慢慢说。”

张合三人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半坐在椅子边缘，身体依旧紧绷。

萧瑟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缓和气氛问道：“此番归来，除了你们四位，其他兄弟呢？都平安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心中已做好听到减员噩耗的准备。远洋探索，伤亡在所难免。

张合闻言，神色一黯，但随即又强打起精神，回道：“回世子，兄弟们……折损了七人。三人死于一场特大风暴，两人在探索一座蛮荒岛屿时遭遇毒瘴和凶兽，还有两人……因水土不服，病逝在归途。”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痛惜，“不过，其余二十六人，都已随船队返回！此刻……此刻他们就在外头街道拐角的茶棚附近等候，看护着那些‘种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光芒，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兄弟们一靠岸，就听说了世子今日大婚的喜讯！大家高兴坏了，都说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本想立刻将种子送来，但又怕这浑身狼狈、带着海外风尘晦气的样子，冲撞了世子的婚礼喜气，也怕人多眼杂，泄露了种子的秘密。所以，大家商议后，决定我们四个先来禀报世子，其余兄弟在外围隐蔽处看守种子，确保万无一失！只等世子示下。”

萧瑟听得心潮起伏。折损了七名好兄弟，令人心痛。但更多的兄弟带着希望归来，更在如此疲惫急切的情况下，首先考虑的是不影响他的婚礼、保护种子的安全，这份忠诚与细心，令他动容。

他霍然起身，对刚刚安排好饭菜回转的萧七肃然下令：“萧七，你亲自带一队最可靠的北风烈兄弟，立刻去迎接我们的英雄回家！要悄然而郑重，不可张扬。将外面的兄弟们一个不少地接回府中妥善安置，让他们好好休息，沐浴更衣，享用美食！记住，他们每个人，都是我镇北王府，不，是我天武的功臣！务必礼遇！”

“是！”萧七挺直胸膛，大声应诺，眼中也充满了对张合等人的敬意。

“还有，”萧瑟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那些种子，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是天武未来的希望！派最精锐的人手，以最高警戒级别，立刻护送至王府最安全、最隐秘的仓库，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事列为王府当前第一等机密！”

“属下明白！”萧七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怠慢，立刻转身，点齐人手，匆匆而去。

就在这时，下人已经手脚麻利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并非山珍海味，而是大盆的炖得烂熟的羊肉、整只的肥鸡、鲜美的鱼汤、雪白的米饭和暄软的面饼。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厅，让早已饥肠辘辘、靠意志力支撑的张合三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快，趁热吃！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萧瑟亲自将碗筷推到他们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命令的意味。

张合三人眼眶发热，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便狼吞虎咽起来。他们吃得极快，却并不粗鲁，那是长久饥饿和艰苦环境下培养出的本能。看着他们埋头苦吃的样子，萧瑟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