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粥暖毒微(2/2)
那热气和甜香做不得假,这份心意更做不得假。
怎么能疑心?
怎么敢疑心?
也许……只是伤后体虚?
或是北境寒气侵了骨?
粥还是温热的,白气袅袅,扑在脸上,有一种近乎温柔的熨帖。
可这份暖,却怎么也探不进四肢百骸的深处。
经脉里那股子莫名的滞涩感,非但没散,反而像活了过来,成了一条冰凉细滑的小蛇,悄无声息地游走,不啃不咬,只是所过之处,留下一片令人心头发毛的麻木与凝滞。
他们都不知道,也不会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谢归雁袖中藏着“牵机引”的药瓶,指尖冰凉。
她听得帐外宁无尘那句低沉的嘱咐——
“别牵连伤兵。”
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猛地扎进她紧绷的心神里。
手腕那一颤,极细微,却让本不该撒入大锅的药末,偏了几分。
减了分量,却又未全然避开。
于是,这致命的毒,便如最狡诈的鬼魅,化入甜香的粥糜,成了藏在蜜糖里的细针,不立时见血封喉,只悄然潜行,开始一丝丝侵蚀骨脉。
帐口的毡帘缝隙里,漏进一缕偏移的日头,正巧照在一个年轻伤兵搁在膝头的手上。
那泛着青灰的指节,在阳光下被照得几乎透明,颜色似乎淡了些许。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皮肉下的滞涩与渐生的寒意,丝毫未减。
他低着头,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稠厚的米油缓缓滑动,光泽诱人,甜香依旧往鼻子里钻。
可他却忽然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再也提不起一点食欲。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伙夫粗哑的吆喝:
“药煎好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顺势将碗往旁边一搁,哑着嗓子应了声:
“来了!”
撑着地想站起来。刚一动,腰侧某条经脉猛地一抽,像被无形的线勒紧了。
他牙关一咬,把一声闷哼咽回肚里,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踉跄转身时,目光不经意瞥向帐外——
一抹素色的衣裙影子,正安静地从帐边走过,是谢姑娘。
裙裾拂过地面沾着霜尘的枯草,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响,干净得如同天上舒卷的云。
谁也看不见,那素袖之中,她藏起的那只手,指尖是如何掐进掌心,又是如何,抑制不住地微微战栗,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