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兄弟同心登锦程 . 寸心未改馈亲恩(2/2)
他们要让福缘两岸的父老乡亲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姬家这三个从泥窝里爬出来的儿子,路走得正,腰杆挺得直,每一步都砸在实地上!
冬去春来,河岸的冰凌化作潺潺春水,柳枝抽出了鹅黄的新芽。
姬永洲揣着大哥给的笔记和资料,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走进了县多种经营管理局招考的考场。
放榜那天,红纸黑字,“姬永洲”三个字赫然列在榜首。
报到那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姬永海亲自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永久”自行车,把弟弟送到了福缘渡口。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木制的渡船,晨雾弥漫。
姬永海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包,郑重地塞到永洲手里,沉甸甸的:
“拿着!里头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工作笔记,还有能搜罗到的政策条文。
遇到沟坎儿,别慌,记下来。咱哥仨,总能凑出个主意来!”
与此同时,三河乡中学的布告栏前也围满了人。
大红喜报上,姬永洪的名字后面,跟着醒目的“中学一级教师”职称评定结果。
他回到宿舍,拿出大哥姬永海千辛万苦替他借来的那本《语文教学论》,找来最好的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上书皮。
在素净的扉页上,他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一行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与大哥、二哥共勉。”
墨迹深深,力透纸背。
最动人的一幕,发生在福缘畔一个柳絮纷飞的午后。
姬永海终于拿到了那张梦寐以求的、印着鲜红印章的大专毕业证书。
他几乎是跑着回家,把证书递给昊佳英的同时,另一只手将一张盖着“三河乡缝纫厂”公章的录取通知书,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
那薄薄的一张纸,却似有千钧重。
昊佳英低头看着纸上“城镇合同制工人”那几个油印的宋体字,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转过身,冲出家门,一路跑到屋后静静流淌的福缘边,蹲下身。
没有号啕,只有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进浑浊的河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那不是委屈的泪水,是长年累月淤积的辛酸,被这突如其来的、通往“河东”的船票骤然冲开闸门,奔涌而出的、滚烫的甜。
那年深秋的一个清晨,薄霜初降。
姬忠楜和昊文兰照例挑着满筐还带着露珠的新鲜青菜,来到镇上熙攘的菜市。
有人眼尖,指着供销社明亮橱窗里新贴出的一张放大的合影照片,大声招呼:
“嘿!老姬头!快看,那不是你家那三个有出息的儿子吗?上了‘模范家庭’的光荣榜啦!”
照片里,姬家三兄弟穿着整洁的中山装,笑容含蓄而自信。
老两口循声望去,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菊花般的笑容,却只是摆摆手,连声道:
“当不起,当不起哟!”随即,他们便像往常一样,默契地蹲下身,埋头整理起筐里沾着泥点和水珠的青菜,动作一丝不苟。
冰凉的露水悄然浸湿了他们粗糙的裤脚,洇开深色的印记。
那一刻,蹲在河西泥地上的他们,仿佛踩着满地的碎砖,每一步都踏实,每一步都通向光明的远方。
河东的路,在脚下延伸,望不到尽头。河西的根,深扎在血脉里,从未断绝。
姬家三兄弟,如同他们脚下日夜奔流的福缘水,既带着挣脱束缚、一往无前奔向远方的渴望,又始终铭记着源头那混浊却无比温厚的滋养。
他们在各自崭新的、充满挑战的岗位上,像他们的父亲当年在田垄间插下一株株秧苗那般,沉稳地挪动着脚步。
每一步都深深踩进现实的土壤,扎下根须,只为在未知的岁月里,收获一个沉甸甸的、无愧于心的好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