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话 皮影葬魂戏(1/2)
此番二人东临海滨,行至胶东半岛一处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偏僻渔村,名曰“影傀湾”。此地相传古时为方士聚居之地,盛产一种以特殊鱼胶和兽皮制成的“灵影戏”,操演起来,人物栩栩如生,故事曲折动人。近月来,村中却笼罩在一片诡异不安之中。起因是半月前,有一伙外来的“刨坟客”(盗墓贼),不知从何处探得,村后老君山深处一座废弃古观地下,埋着前朝一位痴迷皮影戏、富可敌国的藩王私藏,其中或有失传的“灵影”秘本与金玉宝物。他们趁雨夜摸入,掘开了隐秘地宫。
然而,入地宫者五人,仅两人疯癫逃回,口中颠三倒四,时而自称是戏中将军,时而哭诉是屈死冤魂,更可怕的是,他们裸露的皮肤在烛光下,竟会隐隐显露出类似皮影关节接缝与彩绘纹路的暗影!村中老人请来郎中,却束手无策,那暗影如同活物,在皮下游走,两人痛苦不堪。其余三人,则彻底失踪。更骇人的是,自那夜起,每逢子时,老君山深处便会隐约传来锣鼓丝竹之声,光影晃动,似有皮影戏班在深夜开台唱戏,曲调幽怨诡异,闻者无不心悸神摇,噩梦连连。
“公子,那山中……‘戏味’太浓了,”阿翎遥望暮色中的老君山,神色凝重,“但不是活人的热闹。有很多凝固的、循环的‘情节’和‘角色’,带着强烈的怨念与不甘,像是一出永远无法落幕的戏,在强行拉人‘入伙’。”
宁瑜静心感应,果然察觉那山中弥漫着一股粘稠而虚幻的灵机,其中充斥着被高度程式化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以及无数被束缚、被操控的微弱魂念。“非是寻常鬼戏或精怪幻术。此乃‘皮影葬魂’之局!那藩王恐非单纯痴迷,而是通晓邪术,以皮影为媒,拘禁生灵魂魄,炼入影偶之中,使其永世为其演绎剧目,供其取乐或达成某种邪法目的。盗墓者闯入,破坏了某种平衡,导致‘戏台’失控,‘角色’外逃,甚至开始侵夺生人躯壳,试图上演新的‘戏码’。”
二人来到村中,探望那两名皮肤显影的盗墓者。只见他们被绑在榻上,神情时而狂躁,时而凄楚,口中唱着不成调的戏文片段,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各种戏剧动作,状若疯魔。其皮肤下的暗影,在油灯照耀下确实清晰可见,如同精致的皮影内衬,甚至随着他们的“表演”而微微扭动。
“皮影入皮,魂偶争躯。”宁瑜皱眉,“若不尽快将他们体内侵入的‘影魂’驱出,他们的生魂将被彻底挤出或同化,成为真正的‘活皮影’。”
正说话间,村外山中,那子夜的锣鼓丝竹声,竟提前幽幽响起!今日的曲调格外凄厉急促,仿佛在催促什么。村中犬吠不已,禽畜惊惶。
“不好!怕是那‘戏台’又要‘开演’,而且目标可能就是村中生灵!”宁瑜当机立断,“阿翎,我们需即刻进山,找到那地宫戏台,破了这邪局根源!”
二人留下几张护身符镇住病人,旋即施展身法,趁夜色直奔老君山。
山路崎岖,林深雾重。那锣鼓声如同引路的鬼火,忽远忽近。越靠近深山,周遭环境越发诡异。路旁的树木,在特定角度下,影子的轮廓会变得异常清晰、僵硬,宛如巨大的皮影;山风吹过岩隙,发出的呼啸声竟隐隐合着戏文的腔调;甚至偶尔飘过的雾气,也会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或车马形状,一闪即逝。
“虚实界限正在被侵蚀。”宁瑜沉声道,运转清心咒,护住二人灵台清明。阿翎亦绽放清辉,驱散试图侵入的虚幻戏意。
循声至一处背山面谷的隐蔽山坳,只见一座半塌的道观废墟掩映在荒草古藤之中。那锣鼓丝竹与幽幽唱念之声,正从废墟深处传来,并伴有明明灭灭、色彩斑斓的光影闪烁。
二人潜入观中。大殿早已倾颓,但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地下,赫然有一个新掘开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诡异的光影与声音正是从洞中溢出。
他们对视一眼,纵身跃下。洞内初极狭,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灯火通明、装饰华丽的地下宫殿!
但这宫殿的形制却极为古怪。它不像陵寝,更像是一座庞大的、封闭的戏楼!宫殿中央是一个高起的汉白玉戏台,戏台两侧有精致的雕花栏杆,后方则是一排排悬挂着无数各式各样皮影偶的架子,在不知来源的光线照耀下,那些皮影色彩鲜艳,眉眼生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戏台前方,设有观众席,摆放着数十张紫檀木椅,椅上竟“坐”着许多真人大小的、穿戴各色戏服的人形——细看之下,皆是制作精巧无比、与真人难辨真假的人偶!它们面部表情各异,或笑或怒,或悲或喜,栩栩如生,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毛的僵硬感。
此刻,戏台之上,正有一出皮影戏在自行上演!没有操演者,那些皮影角色却自己在半透明的幕布后腾挪跳跃,演绎着一出爱恨交织、杀伐惨烈的剧目。锣鼓丝竹之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配合着戏文念唱(亦无人发声,只有意念般的声响直接传入脑海),光影流转,竟营造出无比逼真、动人心魄的舞台效果。
而戏台之下,观众席的某些人偶,眼珠竟然在随着剧情微微转动,脸上表情似乎也在微妙变化!
“自成天地,永世开台……”阿翎低声道,感到一股强大的、将一切纳入戏中规则的领域力场笼罩着整个地宫。
宁瑜的目光则落在戏台正后方,一面巨大的、非布非革、隐隐有流光转动的奇异幕布上,以及幕布前一张空置的、格外宽大的鎏金座椅上。那里,恐怕就是整个“皮影葬魂戏”的核心控制位。
突然,戏台上的剧目戛然而止!所有皮影定格。锣鼓声息。整个地宫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下一秒,戏台后方那面奇异幕布光华大放!无数皮影的影子在幕布上疯狂交织、旋转。观众席上所有的人偶,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闯入者——宁瑜和阿翎!它们的眼睛,同时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
一个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幼声线、却又整齐划一、充满戏谑与贪婪的意念,在地宫中回荡:
“新角儿……入画……”
“好身段……好皮囊……”
“来……唱一出……永生戏……”
话音未落,戏台两侧悬挂的皮影,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纷纷自动脱离架子,化作一道道色彩斑斓的流光,尖啸着向宁瑜和阿翎扑来!这些皮影在空中便迅速膨胀、凝实,化作半虚半实的“影傀”,手持影刀影剑,带着凌厉的煞气与惑人心神的戏文意念,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那些人偶也动了起来!它们动作虽略显僵硬,却力大无穷,且彼此配合默契,如同训练有素的傀儡士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试图擒拿二人。
更麻烦的是,那面核心幕布开始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影,这些光影落在地面、墙壁上,竟能暂时改变局部空间的规则,形成种种幻境陷阱——时而地面化为刀山火海(幻象),时而四周出现重重鬼影迷阵,时而响起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
宁瑜和阿翎瞬间陷入重围!影傀的攻击虚实相间,专伤魂魄;人偶力大势沉,物理威胁巨大;幻境陷阱则不断干扰心神,消耗灵力。
“金光护体,万幻不侵!”宁瑜将金光咒催至极致,璀璨金光如旭日东升,暂时逼退影傀的扑击和幻境的侵蚀。桃木剑挥舞,纯阳真火扫向靠近的人偶,烧得它们滋滋作响,但这些人偶似乎对火焰有一定抗性,且数量众多。
阿翎清辉全开,如同月华潮汐,一波波冲刷着袭来的影傀与幻境光影。清辉至净,对影傀的克制效果明显,被清辉照到的影傀发出尖啸,颜色迅速黯淡、消散。但影傀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幕布和后方架子上补充。
“公子,这样下去灵力耗尽也杀不完!必须找到控制核心!”阿翎一边抵挡,一边急道。
宁瑜何尝不知。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这皮影戏局的力量,源于那面核心幕布,以及其中拘禁的无数“戏魂”和操控它们的某种“总执念”。所有影傀、人偶、幻境,都是这股力量的外在体现。硬拼消耗绝非上策。
需得从其运作原理入手。这邪局以“戏”为纲,以“角色”为目,强行赋予魂魄固定的“戏份”与“情感”,泯灭其本我,使其成为永恒演绎的傀儡。其强大之处在于“程式化”与“强制性”,弱点或许也在于此——过于固定的“剧本”和“角色设定”,是否意味着缺乏真正的“灵变”与“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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