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开棺验尸(2/2)
他那双阅尽病症的眼中,此刻唯有沉痛与难以面对的愧怍。他声音沙哑,似有砂石磨砺:“而这骨中……不散的暗红,乃是‘赤凰草’。”
他喉头微动,话语艰涩:“此物与藤萝草相生相克……其性温吞,恰似暖絮覆霜,能将藤萝草催生的那一点异象,尽数掩于平和脉象之下。”
言至此处,他目光一颤,仿佛再度触到当年那看似无恙、实则暗藏杀机的腕脉。一股深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令其声线低哑,几不可闻:
“中毒之人,脉象圆滑如常……便是老朽,亦被其惑,只道是产后郁结,心绪不宁……怎知其内里,早已如风中残烛,遭两毒交相侵伐……直至五脏衰败,灯枯油尽!”
话音未落,老院正踉跄后退两步,官袍下摆一振,竟朝着棺木与秦煌直挺挺跪了下去。两行浊泪涌出,语声哽咽不能成句:
“是老朽……学艺不精,未能窥破此等诡谲,老朽……愧对王妃,愧对相爷!”
这一跪,跪的是医者失察之过,跪的是十七年沉冤难雪,更是跪那份被辜负的托付与信任。在场众人无不悚然动容,连风声都为之凝滞。
秦煌身形猛地一晃,若非强自支撑,几乎要栽倒在地。他死死盯着棺中那青红交织的骸骨,院判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椎,狠狠凿进他的耳中,钉在他的心上!
两种毒……原来是两种毒!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难怪!难怪!
刹那间,幺妹产后那几年身体的种种变化,如同破碎的画卷,在他脑中重新拼凑起来。她有孕时体态丰盈,生下旸儿后,倒也清减了不少。可不出半年,她身子竟又莫名虚浮起来,脸上不见红润,只添了几分不自然的臃肿,那时只觉是产后常情。
如今想来,那哪里是寻常的“丰腴”?分明是阴毒滞碍、气血壅塞的痕迹!
若只是藤萝草之毒,即便再是隐蔽,以太医院正之能,绝无可能诊不出丝毫痕迹!这两味毒,便如一对魇魅,一吸一吮,竟在数年之间,悄无声息地耗尽了她的最后一线生机。
可怜他们所有人,竟都只当她是产后失调,旧疾反复……何曾有一人,敢去想那至亲至近之处,竟藏着如此歹毒的算计!
难怪旸儿那般笃定是藤萝草作祟,势必要开棺验尸。而他竟还曾有过一丝疑虑……悔恨、悲愤与剜心之痛,从他心底最深处弥漫至四肢百骸。他怔怔地望着那具骸骨,只觉得满目疮痍,天地间再无一点颜色。
十七年前的真相,就以这样残酷狰狞的方式,重见天日。
祁落裹紧斗篷,只觉得那股从坟茔深处透出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她知道,这棺一开,无论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阴谋,都将再无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