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午晦门开(1/2)
日行中天,毫不留情地将炽热的白光倾泻在街亭城头。这光芒毫无暖意,只将这片修罗场的每一处残酷细节都照得清晰刺眼。城墙垛口上,昨夜匆忙修补的痕迹犹在,此刻却已被更浓稠的暗红覆盖。尸骸层层堆叠,汉军与鲜卑人的躯体在狭窄的城道上纠缠至死,凝固的血液让砖石变得湿滑粘腻,几乎无处下脚。
中郎将高翔感觉手中的环首佩刀沉重如铁。从清晨第一支鸣镝划破天空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却仿佛熬过了数年。铁甲在阳光下灼烫,内衬的衣衫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摩擦的刺痛。他身边的亲卫已不足二十人,个个带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鲜卑人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从云梯顶端嚎叫着涌上,守军的防线被不断压缩,只能依托城楼和马道,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嗬!”高翔吐气开声,奋力将一名刚冒头的鲜卑武士连人带刀劈下城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感到手臂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佩刀上又添了几处新的豁口。就在这瞬息之间,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一名身披华丽犀牛皮甲、头戴雄鹰翎羽的鲜卑千户长,并未参与厮杀,而是正阴冷地注视着他。那千户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戏谑的狞笑,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的挣扎。
高翔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窜起。只见那千户长迅速对身旁一名铁塔般的百户长打了个手势,用胡语低吼了几句。那百户长狞笑点头,立刻点齐了约莫百名最为精悍的生力军——这些鲜卑勇士甲胄相对完整,眼神凶戾,显然是被留到此刻的关键力量。他们不再理会城头的混战,而是如同发现猎物的狼群,沿着通往城内的马道,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扑了下去!他们的目标,是城门!
“不好!城门!”高翔心头剧震,仿佛被浸透冰水的长枪刺穿。他看得分明,这支养精蓄锐的敌军精锐,是要去给予街亭致命一击!他想要嘶声高呼,想要转身冲下马道阻拦,但三四名悍不畏死的鲜卑士兵已经如影随形般缠了上来,刀光凌厉,完全封死了他的去路。
“滚开!”高翔目眦欲裂,焦急与愤怒让他手中的刀势变得狂野无比,恨不得将眼前之敌瞬间撕碎。然而,这些鲜卑兵亦是百战老卒,深知缠斗之道,拼着受伤也要将他死死拖在原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致命的“毒蛇”沿着马道迅速消失,耳边是城头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心中却是一片冰寒的死寂。他奋力格开劈来的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向城下嘶吼:“挡住他们!死守城门!”
这吼声穿透喧嚣,带着血沫,却不知能否及时送达。
负责守卫内城门的曲长王贲,感觉这个上午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城头不断传来的喊杀声、坠物声,以及顺着城墙缝隙滴落的、由清澈变得粘稠的血水,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他和每一个士卒的心上。五十名汉子,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当如狼似虎的鲜卑精锐,带着一身刚从阴凉处冲出的凌厉杀气顺着马道出现时,王贲反而松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弟兄们!”王贲猛地踏前一步,战刀横胸,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却已写满疲惫的脸庞,声音因极度紧张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的身后,是街亭!是陇右的门户!大将军将此地托付我等,寸土不可失!为了大汉,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五十个喉咙迸发出决死的呐喊,悲壮直冲云霄。残破的盾牌迅速结阵,长枪如林,从缝隙中森然探出,死死堵住了通往城门那狭窄的甬道。这里没有回旋余地,每一步都是坟墓。
那名鲜卑百户长脸上露出残忍的兴奋,他根本不做停顿,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如同冲锋的野牛,直接咆哮着撞上了汉军的枪阵!
“砰!咔嚓!”
首当其冲的盾牌应声碎裂,持盾的汉军士兵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杀!”
几乎同时,数杆长枪也凶狠地刺入了百户长的皮甲和身体,但他竟凭借蛮力肌肉和冲势,强行夹住枪杆,狼牙棒横扫,又将一名汉军枪手砸得骨断筋折。
战斗在瞬间进入最残酷的阶段。城门洞内,空间逼仄,每一次交锋都是面对面的搏命。鲜卑兵仗着个人勇武和养精蓄锐的体力,疯狂冲击。汉军士卒则凭借地势和必死的决心,用血肉之躯筑城。刀剑入肉声、骨骼碎裂声、垂死哀嚎声、愤怒的咆哮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复撞击、回荡,令人窒息。
不断有汉军士兵倒下,后面的人红着眼,默不作声地顶上去,用生命填补缺口。王贲身先士卒,战刀早已砍卷了刃,身上多处伤口鲜血淋漓,但他依旧如同礁石,屹立在最前方。每一次挥刀都感觉手臂沉重一分,视线开始因失血和疲惫而模糊,全凭意志在支撑。
然而,体力的巨大消耗和人数的绝对劣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汉军的防线在持续的血战中,被一寸寸压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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