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抗洪(1/2)
俊英压缩着自己,奉献给原生家庭的一切,并不是她甘心情愿的,也不是她的善良宽忍。而是化作她心上的刺。
她一次次的拔出来,一根根的拔出来,刺到了冬冬的身上,刺进了冬冬的心里,和她的记忆里。
冬冬也变得自卑而敏感,变得不快乐。俊英的理念,深深影响着她幼小的心灵。她好像是俊英的翻版,消化着她的脆弱,来自母亲的脆弱。
她就是个牺牲品,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当初,他们是为了要儿子,怀了二胎。而她天生好动,他们以为她是个儿子,才生下她的。后来,为了要三胎不被罚款,他们说她有病。
冬冬总是极力的讨好他们,希望他们看在她的乖巧懂事的份儿上,少骂她一顿,少踢她一脚。
可是她还是太天真,他们怎么可能看到一个工具的可怜?怎么可能对一件工具悲悯?
冬冬唯一的价值,就是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冬冬也把人生当成了一场修行。她不知道怎么修行,只是默默忍受,慢慢长大。
她总是盼着时间能快点过去,可是时间真的快了,又担心自己老去。
她希望他们看不见她,她希望自己变得透明,变成空气,看不见,摸不到。也就不会再受委屈,受伤害。
冬冬的修行,修的不是好,而是无。
85年的暑假,盘锦被一场没尽头的暴雨淹没在了潮湿里。
雨是从入伏那天开始下的,起初还是断断续续的雷阵雨,午后一阵狂风卷着乌云压过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可没过多久就会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把湿漉漉的街道晒得冒着热气。
可谁也没想到,这场雨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旦落下就再也收不住了。雨势渐渐变得绵密而执着,雨丝织成一张巨大的灰网,把整个盘锦裹得严严实实。
辽河的汛期每年都来,可这样连天的暴雨还是头一遭。雨丝密得像筛子眼,昼夜不停地下,把房顶的瓦片浇得油光发亮,屋檐下的水珠连成了线,顺着房檐往下淌,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又很快汇成溪流,顺着土路的沟壑往外淌。
原本坚实的土路被泡成了黏糊糊的泥浆,踩上去噗嗤一声,泥水能漫到脚踝,拔脚都要费几分力气。
远处的稻田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望不到边的洪水,偶尔有几棵高大的柳树露出半截树干,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随时会被冲走似的。
辽河、双台子河两条水龙同时发狂,水位一夜之间蹿上三米,浪头裹着芦苇根、碎木片、死猫死狗,像无数只惨白的手,在堤坝上抓挠。
空气里漂着呛鼻的泥腥味,吸一口,肺管子都涩得发疼。雨丝密得像筛子眼,昼夜不停地往下浇,瓦片被洗得发亮,土路泡成黏稠的泥浆,远处的稻田彻底消失,只剩一片白茫茫的泽国。
“全体单位!立即上坝!守住堤坝,就是守住我们的家园!”高音喇叭里的号召,夹杂着滋滋的电流杂音,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穿透厚重的雨幕。
这声音却像一道军令,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坚定,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城市瞬间有了秩序。
市第一建筑工程公司负责防守的地段,是沿河出了名的险要之处。那里有一段堤坝还是早年修筑的老土坡,全靠夯土压实,遇到这样的大洪水,随时可能出现管涌。
更棘手的是,这段土堤紧邻着连接老盘山的木桥。这座桥是盘锦的老地标,也是观测水情的关键节点。
老盘山木桥横跨在双台子河上,桥面是十几块厚重的松木拼接而成,历经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木头的颜色早已变成深褐色,被往来行人磨得发亮。
然而,比这光泽更引人注目的,是桥身主体上那些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弹孔与划痕。
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抗日战争时期,游击队长韩庆年带着队员们在这桥上阻击日本鬼子,枪战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子弹嵌进木头里,有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有的则穿透了栏杆,留下黑洞洞的创口,这些弹痕像一个个勋章,刻在木桥上,也把盘锦人不屈的劲儿刻进了骨子里。
如今洪水逼近,桥面离水面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桥桩,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辽河水都快没过大桥了,人们还争先恐后的跑大桥上看水势。
后来水势继续变大,抗洪抢险指挥部就不允许上桥了,甚至有几天都封闭了大桥。由于公路交通中断,盘山到兴隆台上下班的人,只能坐闷罐车,从盘锦火车站上,到渤海火车站下......
德昇作为市一建的抗洪队长,又是有着二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在这种危急关头,自然是责无旁贷,冲锋在前。
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有些变形。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蓝布工装,裤腿高高卷到膝盖,裸露的小腿上沾满了早已干涸板结又被新雨水浸湿的泥浆,一双粗壮的手掌更是被沙袋、石块和绳索磨得粗糙不堪,布满了细小的裂口。
自从接到上坝命令的那天起,他就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眼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袋深重,但眼神却始终锐利,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堤坝的每一寸。
他整日整夜地带领着工友们巡逻、检查险情、扛运沙袋、加固单薄或有隐患的坝体。
雨实在太大了,军用雨衣在这种天气里形同虚设,冰冷的雨水毫无阻碍地顺着他的头发流向脖颈,最终在下巴处汇聚成串,不断滴落,砸进脚下早已泥泞不堪的土地。
“都打起精神来!仔细检查!看看沙袋垒得实不实,接缝有没有漏,坝脚有没有渗水点!一个蚂蚁窝都不能放过!”他的嗓音因为连续多日的呼喊而变得异常嘶哑,仿佛破旧的风箱,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决心。
他每走一步,都要用力踩实脚下的泥浆,弯腰查看坝体的情况,手指划过夯土的表面,感受着土壤的湿度。
多年的施工经验让他知道,一旦土壤变得松软,或者出现一丝丝渗水的痕迹,都可能引发大险情。
工人们三班倒,大多是常年跟水泥钢筋打交道的汉子,此刻也都累得够呛。
三十多岁的小曲是队里最年轻的工人,刚结婚没多久,家里的媳妇还怀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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