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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炭痕未干,账已生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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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民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什么“足底权衡法”,听着玄乎,实际上就是让人光着脚踩在珊瑚上,凭脚底板的感觉来判断密度。

青鸢提着个破竹篮子,正蹲在一个鱼摊前挑鱼。

她听着那边的争吵,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足底权衡法”,确实是当年她在账房里随口编出来糊弄人的,但也确有其理——深海珊瑚密度大,踩上去凉意沁骨且有回弹;浅海珊瑚松脆,踩上去发干发涩。

但这渔民手里的那株,虽然看着像浅海货,但若是细看其根部的纹理,分明带着螺旋状的生长痕迹——那是极深海域受洋流旋涡影响才会有的特征。

这根本不是次品,而是新发现的深海品种,只是密度因为生长环境特殊而变得轻盈了。

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一条已经翻了肚皮的海鲈鱼,那卖鱼的老妪正忙着看热闹,随手递给她一把生锈的刮鳞刀:“自己弄,弄干净算你便宜两文钱。”

青鸢接过刀,并没有急着刮鳞。

她在那鱼鳃底下最隐蔽的一块软肉上,蘸着鱼血,飞快地画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符号。

一个圆圈,中间断开,

这是烬学堂当年用来标记异常洋流的水文密记,意思是——此处有暗涌。

画完,她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刮鳞。

“得嘞,大娘,给您钱。”她把刮干净的鱼递过去,顺手把两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塞进老妪手里。

老妪也没多看,随手在满是鱼腥味的围裙上擦了擦手。

就在她的手掌擦过那块带着鱼血符号的地方时,一股极其轻微的刺痒感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那是鱼血干涸后收缩牵拉皮肤的感觉,但那感觉极其微妙,就像是有人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老妪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心。

那鱼血早就被擦花了,但那个符号留下的淡淡红印子还在。

她是个识货的老渔民,虽然不认字,但对这种形状极其敏感。

“这……这像是海底龙王爷吐泡泡的样儿啊……”她嘟囔着,鬼使神差地顺着那个带勾的方向往码头那边看去。

此时正值退潮,裸露出的海床上,一大片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岩石缝隙里,竟然正在往外冒着丝丝白气。

那是……海底暖泉!

若是没有那个符号的暗示,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片乱石滩里的异样。

“哎哟我的亲娘嘞!那是热泉眼!那里头的鱼最肥!”老妪一拍大腿,也不管摊子了,抓起抄网就往那边冲。

青鸢提着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转身没入了人群。

而此时,萧景珩正躲进村尾那座破旧的小祠堂里避雨。

这雨来得急,噼里啪啦像是在下豆子,打在破瓦片上震得人耳朵疼。

祠堂里昏暗得很,供桌上落满了灰,香炉里只剩下半截没烧完的线香。

而在供桌最显眼的位置,竟然没有供奉神像,而是摆着一张拓片。

那是一张极其粗糙的拓片,上面印着一圈圈像云纹一样的图案。

萧景珩凑近看了看,瞳孔骤然一缩。

这哪里是云纹,这分明是那日大雨过后,地沟里那圈荧光苔藓自然生长出来的纹路!

有人把那“无名引”拓下来了,还把它当成了神迹供奉在这里!

他沉默片刻,手腕一翻,半片干枯蜷曲的花瓣从袖中滑落。

那是几日前在药墟附近捡到的,林墨丢弃的曼陀罗残瓣。

他也没多想,顺手将那片残瓣扔进了香炉尚有余温的香灰里。

“滋……”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那花瓣并没有立刻燃烧,而是受热迅速卷曲、焦黑,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就在这一瞬间,外面的雷声突然停了,一道闪电撕裂长空,惨白的光芒透过窗棂照进来,恰好穿过那缕正在升腾的青烟。

光影交错间,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苔藓拓片上,竟然投射出了一段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动态光影——那是青烟在空气中受到特定气压扰动后形成的波纹,频率之稳定,竟然与当年渠首通水祭当日,那场人为引发的微型地动频率完全吻合!

“咦?”

一直躲在供桌底下玩蟋蟀的一个看守祠堂的孩童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团光影。

“这……这怎么看着像阿阮先生教我们的乱拍戏啊?”

孩童嘴里的“乱拍戏”,是阿阮为了让孩子们记住复杂的地质震动频率,编排的一套拍手游戏。

萧景珩身形一僵。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那光影消散的前一刻,大步走出了祠堂,没入茫茫雨幕之中。

黄昏时分,雨停了。

青鸢收拾好行囊,正准备离开这个渔村。

刚走到村口,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那个盲眼算师。

老头两只脚光着,满是泥泞,手里拄着根打狗棒,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

“姑娘……请留步。”

青鸢皱眉,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柄上:“老丈有何贵干?”

盲眼算师没说话,只是颤巍巍地抬起脚。

他的脚底板上,赫然沾着一片还没干透的水渍。

那是青鸢昨夜在盐仓外泼的一盆洗脸水。

“姑娘这水泼得……讲究啊。”老头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寻常人泼水,那是呈扇面散开。姑娘这水,落地成圆,外高内低,中间还留了个漩涡眼……老朽这脚底板踩上去,竟然踩出了当年‘影倾定锚’法里那一股子旧韵味儿。”

青鸢心头一震。

这老瞎子,脚底板竟然成了精!

连泼水的力道和形成的张力结构都能感觉出来!

她没接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本被她做了标记的空账本,一把塞进老头怀里。

“既然老丈识货,这东西送你擦脚。”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盲眼算师抱着那本带着体温的账本,愣在原地。

好半天,他才颤抖着手翻开了夹层。

那张贴在上面的炭灰衬纸,此刻正随着他的体温微微发热,那道被青鸢用指甲掐出来的三角标,烫得他指尖发麻。

远处的海面上,夕阳将波涛染成了一片血红。

那艘一直停在远海的无名商船,突然毫无征兆地调转了船头。

巨大的船帆在夕照下缓缓升起,那特殊的织法逆着光,竟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银屑般的微光。

那是苏烬宁当年为了验证一种极寒之毒的挥发性,特意让人在织布机上撒下的银粉显影剂留下的痕迹。

风起,帆满。

船头破浪,直指东方。

而在几百里外的东海之滨,一个名为“药王谷别院”的新兴集镇里,一座刚刚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正有人挂起了一面画着古怪刻度的巨大铜锣。

那是林墨即将抵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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