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曲江梅榭(2/2)
柳家长兄忙要推辞,陈默却按住他的手:“柳姑娘为高阳公主办差,也是为了长安安稳,这点心意,不必客气。”
这时,柳崇海忽然气喘吁吁跑来,身后还跟着柳崇山。柳崇山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梗着脖子道:“我……我刚去铺子里支了月钱,虽不多,也算一份心意。”柳崇海也掏出个布包:“我找码头兄弟凑了些,明远的婚事,咱柳家不能让人看笑话。”
柳玉芙望着眼前的三位长辈,又看了看陈默,忽然笑了,眼角却挂着泪。院外的夕阳洒进来,落在众人身上,竟比曲江的梅光还要暖几分。可她没留意,陈默递出去的玉佩上,隐约闪过一道与荆王佛珠相似的纹路——这玉佩,竟与武氏的暗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曲江梅榭姝影暗藏·婚宴探踪
三日后,柳明远的婚宴摆在城南柳家老宅旁的“醉仙楼”,虽是寒门婚事,却因柳家三亲六眷齐至,添了不少热闹。
陈默一身常服随行,腰间依旧别着长剑,只是掩在了宽大衣摆下。苏瞳月与裴婉婷也赶了过来,前者换了身素雅的浅蓝襦裙,银哨藏进袖中,扮作柳玉芙的远房表妹;后者则提着个卦盒,对外只说是柳家请来的礼官,实则是来帮陈默探查玉佩线索。
大舅柳崇山今日格外大方,不仅包下了醉仙楼的二楼雅座,还特意请了长安小有名气的乐班。二舅柳崇海领着码头的几个兄弟赶来,肩上还搭着刚凑的贺礼,进门便嚷嚷着要与新郎官喝三碗。小姨柳云芝则拉着柳玉芙的手,不住叮嘱她伤还没好,别来回奔波。
柳玉芙一身新裁的浅粉襦裙,掩去了往日的风尘,只是目光时不时往陈默那边飘——自那日陈默拿出玉佩典当,她便觉那玉佩纹路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见过。此刻见陈默正不动声色地扫视酒楼宾客,她便知他是借着婚宴的由头,查那玉佩背后的线索。
婚宴过半,宾客们酒过三巡,渐渐有些喧闹。陈默腕间的蓝光忽然微闪,那是“时空爻变”的灵力感应,他循着感应望去,只见楼下大堂角落,坐着个穿灰布僧衣的人,虽未披袈裟,可指尖转动的念珠上,竟刻着与感业寺咒师同款的莲花纹。
裴婉婷也掐出了卦象,凑到陈默身侧低声道:“西南角有邪祟之气,卦象显示与玄镜司旧物有关,应是冲你那玉佩来的。”
苏瞳月早已借着敬酒的由头,绕到了大堂西侧,她指尖搭在袖中银哨上,余光瞥见那灰衣僧人正盯着二楼雅座的方向,腰间还别着个与井底咒师同款的令牌。
“玉芙姐,去给楼下那位‘大师’敬杯酒?”苏瞳月回来时,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柳玉芙心领神会,端起酒杯便往下走。路过灰衣僧人桌前时,她脚步微顿,笑道:“大师也来参加小侄的婚宴,晚辈敬您一杯。”
那僧人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掩去,只淡淡道:“施主客气,贫僧只是路过歇脚。”话音未落,柳玉芙便觉袖中被人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半块与陈默玉佩纹路相似的碎玉。
她强装镇定回到二楼,将碎玉递给陈默。陈默指尖刚触到碎玉,腕间蓝光便与碎玉共鸣,隐约浮现出一幅残缺的地图,标记着城南一处废弃的粮仓。
“是武氏的据点。”陈默沉声道,“这碎玉与玉佩本是一对,应是玄镜司旧部留下的据点信物,井底的令牌,恐怕也是指向此处。”
这时,二舅柳崇海忽然一拍大腿,凑过来道:“城南那废弃粮仓我熟!前几日漕运路过,见里面总飘黑烟,还有些形迹可疑的人进进出出,我还以为是盗匪。”
裴婉婷掐动卦钱,补充道:“卦象显示今夜子时,那粮仓会有武氏的密会,似是要交接什么重要物件。”
柳玉芙望了眼楼下正在拜堂的柳明远,又看向陈默:“婚宴结束后,我随你们同去,一来还你玉佩之恩,二来也想查清这碎玉的来历。”
陈默刚要应声,楼下的灰衣僧人却忽然起身,往酒楼外走去,他路过门口时,竟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苏瞳月当即道:“我去盯他,你们先稳住,等婚宴散了再汇合。”说罢便悄然跟了出去。
婚宴尾声,柳明远牵着新娘来给长辈敬茶,柳家长兄拉着陈默的手,不住道谢。陈默笑着回礼,目光却已飘向城南的方向——那废弃粮仓里,不知藏着武氏多少秘密,而这场婚宴,不过是探踪前的一场平静序幕。
待宾客散尽,陈默、柳玉芙与裴婉婷收拾妥当,正要动身,却见苏瞳月匆匆赶回,面色凝重:“那僧人进了感业寺在城南的分寺,且我查到,粮仓里不仅有咒师,还有荆王的人,他们要交接的,是能操控‘时空爻变’的玄镜!”
曲江梅榭姝影暗藏·湖光山色
亥时刚过,陈默三人循着苏瞳月的踪迹往城南赶,行至半途,竟拐入一片依山傍水的僻静地界。此地有一汪半月形的湖泊,名唤“镜月湖”,湖面结了层薄冰,冰下却仍有流水潺潺,岸边山峦覆着残雪,月光洒下时,冰面映着山色,雪岭衬着湖光,正是一派清寂的湖光山色,而那废弃粮仓,便藏在湖对岸的山坳里。
“粮仓三面环山,唯有镜月湖这一条水路能悄悄靠近,陆路全被荆王的人布了暗哨。”苏瞳月蹲在湖边的芦苇丛后,指着对岸山坳里隐约的灯火,“我刚探过,粮仓外围设了三层咒阵,且有荆王的亲卫与感业寺咒师轮值守卫,他们要等子时三刻才交接玄镜。”
裴婉婷打开卦盒,三枚青铜卦钱在掌心飞速转动,片刻后落定,她凝声道:“卦象显示‘水泽节’,宜借水势潜行,且今夜湖面有雾,可掩去灵力波动,正是潜入的良机。只是山坳里藏着一道‘锁时咒’,会凝滞周身灵力,需有人先破此咒。”
柳玉芙望着冰面,忽然从袖中摸出那半块碎玉,指尖在冰上轻轻一点:“这碎玉上的纹路,与我曾在高阳公主府见过的水咒图谱相似,或许能借湖水解开冰面,辟出一条水路。”说罢,她将碎玉贴在冰面,运起掌心残存的灵力,只见碎玉泛起微光,冰面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窄窄的水缝,水流裹挟着碎玉的清光,在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陈默见状,将“时空爻变”的灵力覆在剑身,对众人道:“我先涉水过去破锁时咒,你们待咒力消散后,从水缝潜入粮仓西侧的通风口,切记不可轻举妄动。”话音落,他足尖点在水缝边缘的薄冰上,身形如箭般掠向对岸,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冰面,与湖光山色融作一体,竟没惊动任何暗哨。
对岸山坳里,荆王的亲卫正缩在粮仓门口的避风处取暖,感业寺的灰衣僧人则立在粮仓顶端,指尖念珠不停转动,周身咒力织成一张密网。陈默借着山峦的阴影绕到粮仓后侧,寻到裴婉婷卦象所示的锁时咒阵眼——那是一块嵌在山壁上的青石,石上刻着玄奥的咒文。他腕间蓝光暴涨,将“时空爻变”补注的法门尽数催动,剑锋落在青石上,却未直接劈砍,而是以灵力引动石上咒文,使其与自身蓝光共鸣。
片刻后,青石发出一声轻响,锁时咒的滞涩感陡然消散。湖对岸的苏瞳月立刻会意,对柳玉芙与裴婉婷道:“走!”三人借着湖面腾起的薄雾,从水缝中悄然渡到对岸,顺着通风口钻进了粮仓。
粮仓内部空旷且昏暗,只在中央设了一座高台,台上摆着一面青铜古镜,镜身刻满了玄镜司的旧纹,正是众人要找的玄镜。高台两侧,荆王正与感业寺首座咒师相对而立,前者手臂的伤口已痊愈,后者周身咒力森然,二人似在争执什么。
“玄镜乃玄镜司镇司之宝,你武氏凭什么独占?”荆王的声音带着怒意,“本王帮你截杀临川的人,不过是想借玄镜稳固宗室,而非为你做嫁衣。”
首座咒师冷笑一声:“荆王此言差矣,若无感业寺的咒力催动,玄镜不过是块废铜烂铁。待老衲用玄镜掌控‘时空爻变’,助殿下登得大位,这天下,还不是宗室与武氏共掌?”
躲在通风口后的柳玉芙心头一震,原来荆王早与武氏勾结,而玄镜竟能操控时空爻变的力量。她刚要抬手示意陈默,却不慎碰落了通风口的一块朽木,声响虽轻,却被首座咒师察觉。
“谁在那里?”咒师猛地回头,咒力陡然扫向通风口。裴婉婷眼疾手快,将卦钱掷出,金芒堪堪挡住咒力,却也暴露了众人的踪迹。
荆王见是陈默等人,面色骤变:“陈默!你竟敢坏本王大事!”说罢便挥手让亲卫上前围堵。苏瞳月当即吹响银哨,冰刃术在粮仓内炸开,逼退前排亲卫;柳玉芙则攥着碎玉,冲向高台去夺玄镜;陈默剑锋直指首座咒师,腕间蓝光与玄镜的纹路产生共鸣,竟让玄镜发出一阵嗡鸣。
刹那间,粮仓内咒力与灵力交织,高台的玄镜陡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粮仓照得如同白昼。镜光穿透屋顶,映在镜月湖的冰面上,湖面的冰瞬间消融,山色与湖光在镜光中扭曲,竟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诡谲之象。
陈默只觉经脉里的灵力被玄镜疯狂牵引,“时空爻变”的法门不受控制地运转,他恍惚间竟看到了数年前玄镜司覆灭的画面——而画面里,竟有荆王与武氏联手的身影。
曲江梅榭姝影暗藏·归园闲意
紫宸殿的逼宫之乱终是平定。武氏的锁龙咒被玄镜的时空之力破去,其残部尽数被擒;荆王认罪伏法,宗室谋逆的余波也在高阳与临川二公主的联手斡旋下,消弭于无形。
皇城的烽火熄了,长安的晨雾却比往日更浓。陈默将玄镜交由玄镜司残存旧部封存,又亲手将师父的旧令牌埋在玄镜司旧址的梅树下,转身走出宫门时,肩头的铠甲已染了霜,腕间的蓝光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宫门外,柳玉芙、苏瞳月、裴婉婷正候着。柳玉芙已换下了战时的劲装,重新穿回藕荷色襦裙,只是裙摆上还沾着未洗去的烟尘;苏瞳月的银哨收进了荷包,眸中清光依旧,却少了几分机警;裴婉婷的卦盒半开着,三枚青铜钱安静躺在其中,没了往日的锋芒。
“陛下已下旨,要封你为镇国都督,总领玄镜司与京畿防务。”柳玉芙递过明黄的圣旨,声音轻轻的,“高阳公主说,这是你应得的封赏。”
陈默却没接那圣旨,只是望着街尽头的炊烟,忽然笑了:“我师父曾说,玄镜司存在的意义,从不是权倾朝野,而是护长安百姓安稳。如今乱局已定,这都督之位,谁坐都一样。”
他顿了顿,看向三人:“我想过些平淡日子了。”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苏瞳月先回过神,指尖摩挲着荷包,低声道:“临川公主那边,还需你……”
“你已能独当一面,”陈默打断她,“暗线的事,你比我更懂分寸。”
裴婉婷也蹙起眉:“‘时空爻变’的法门尚未完全参透,玄镜若再有异动……”
“清鸢的卦理已能镇住玄镜,”陈默望向她,“你与她联手,足矣。”
柳玉芙沉默半晌,将圣旨收回袖中,忽然从描金漆盒里摸出个小物件——是那半块碎玉,如今已和陈默的玉佩拼在了一起,成了枚完整的平安扣。“这玉佩,我已找人修好,你带着吧。”她将平安扣塞到陈默掌心,“柳家的事已了,明远的孩子下月便要降生,我也打算辞了掌笺女官的差事,回城南老宅,教邻里姑娘写写字。”
陈默攥着温热的平安扣,忽然觉得心头松快了许多。他想起柳明远婚宴上的烟火,想起镜月湖的湖光山色,想起曲江梅榭未开尽的花苞,那些画面竟比皇城的金殿更让人踏实。
三日后,长安城里传开消息:汴州都督陈默,于玄镜司旧址留书一封,辞去所有官职,不知所踪。高阳公主虽惋惜,却也没派人追寻;临川公主只让苏瞳月往城南送了坛好酒,没再多言;裴婉婷则算得一卦“山水蒙”,卦辞曰“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便也熄了寻他的念头。
而此时的终南山下,一间新搭的茅舍前,陈默正挽着袖子劈柴。茅舍旁种着几株梅树,正是从曲江移来的幼枝,枝头已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不远处的溪边,柳玉芙正洗着刚采的野菜,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唇角便漾起笑意。
“明日去镇上买些米粮,再给你添件厚衣裳。”柳玉芙扬声道。
陈默放下柴刀,擦了擦汗,望向远山的落日:“好,顺便去看看镇上的庙会,听说有杂耍班子来。”
晚风拂过,梅枝轻晃,茅舍的炊烟混着草木香,在山间散开。皇城的权谋、玄镜的诡力、咒师的厮杀,都成了过往云烟。陈默望着溪边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劈柴种菜、看梅开花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平淡。
只是他没留意,腰间的平安扣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玄镜司的旧案虽了,可江湖与宫廷的暗流,从未真正停歇,只是此刻,他只想守着这一方山水,过好眼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