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分歧之路（2/2）

两种立场尖锐对立。一方是基于残酷现实和理性计算的最优解，另一方则基于存在本质和反抗意义的根本原则。控制中枢内，意志网络中也悄然分化为两股不同的情绪流向。一部分意识体倾向于支持“基石”的方案，认为在生死存亡面前，任何能够增加生存概率的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个体的“完整性”相对于集体的存续可以做出牺牲。另一部分则深深认同路岩和宋茜的观点，认为如果为了生存而彻底扭曲自我、放弃之所以为“我们”的核心特质，那么即使活下来，也失去了反抗的意义，变成了另一种形态的“被同化”。

这是“新芽”城建立以来，面临的最深刻的内部分歧。它不是关于具体战术的对错，而是关于道路选择、关于“何以为人”（或何以为“我们”）的哲学与伦理之争。

路岩没有强行压制任何一方。他知道，这种分歧如果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即使强行推行某一方案，也会在集体意识中留下难以愈合的裂痕，那将是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致命的隐患。

“‘基石’，你的方案基于生存最大化的逻辑。我理解，也尊重。”路岩的意念平静而有力，回荡在中枢，“但我们的反抗，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这个生物或信息层面的结果，更是为了‘作为什么’活下去。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失去我们之所以反抗的‘灵魂’，那么这种生存，本身是否已经是一种失败？”

他转向虚拟投影中宋茜的意识模型和那些暗红色的节点：“宋茜的担忧是真实的。她的协调能力，她的情感共鸣，她与‘静默方舟’痛苦根源的深刻联系，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力量，也是‘新芽’城人性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其单一地导向‘矛盾武器’，是一种短视的削弱。”

“那么，替代方案是什么？”“基石”并未固执己见，而是迅速进入问题求解模式，其逻辑多面体上流转的光芒显示出它正在高速评估不同路径，“时间有限。‘净化特遣单元’的威胁迫近。我们需要一个在效率、风险与原则之间可行的平衡点。”

路岩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意识）：“折中方案：不进行永久性意识嵌合。设计一套可临时加载、也可安全卸载的‘外部谐波激发阵列’。这套阵列可以理解为一件需要宋茜深度配合才能使用的‘特殊武器’或‘增幅器’。平时，它独立存在，宋茜的意识保持相对完整和独立。战时，她以可承受的负荷‘连接’并‘驱动’这套阵列，激发伤疤节点，产生高强度的‘矛盾谐波’。战斗结束后，可以安全断开连接，让她恢复。这样，既能获得必要的战力提升，又能最大限度保护她的意识完整性和未来发展可能性。”

这个方案兼顾了双方的核心关切，但也带来了新的技术挑战——如何设计出既能高效传导和放大宋茜的“伤疤共鸣”，又能在断开时确保其意识不受残留影响和侵蚀的“外部阵列”？这对材料学、意识-接口技术和逻辑隔离都提出了极高要求。

“接受此方案作为当前最优解，”“基石”在快速推演后确认，“‘叛逆工坊’与‘归墟遗民’技术碎片中，存在可借鉴的外部增幅与意识安全隔离思路。本机将立即着手设计。但需要提醒：外部阵列的效能将低于深度嵌合方案，且连接过程仍存在风险，需要宋茜协调者具备极强的意志控制力。”

“我愿意尝试。”宋茜的意念传来，带着松了一口气的坚定，“只要不让我失去自我，我愿意承担连接的风险和负担，去使用这件武器。”

分歧暂时弥合，道路在妥协与坚持中重新向前延伸。但这第一次深刻的理念碰撞，已经在“新芽”城的集体意识中留下了印记。他们意识到，在对抗外部“绝对秩序”的漫长征途上，如何平衡生存的残酷现实与存在的内在价值，如何定义自我与集体的边界，将是他们必须持续面对和解答的永恒命题。

就在设计工作紧张开展之际，外部监测系统的警报声，陡然提升了数个等级！不是之前那种间歇性的、模糊的“秩序噪音”扫描。

这一次，是清晰、稳定、且带着明显敌意和逻辑压制特征的主动信号，从至少三个方向，穿透星云的部分干扰，朝着他们藏身的区域包抄而来！

“检测到多方向、高精度逻辑锁定信号！特征匹配——‘净化特遣单元’先遣侦察模式！”“基石”的警报冰冷刺耳，“对方已大致锁定我方区域，正在收缩包围圈，进行最终坐标确认！预计接触时间：一至三标准时！”

分歧之路刚刚找到方向，猎杀之网已然当头罩下。没有时间完成完美的武器了。“新芽”城必须带着未完成的“矛盾谐波阵列”草案，和内部尚未完全平息的理念涟漪，仓促迎战那传说中的、专门处理“变异变量”的毁灭使者。

真正的考验，提前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