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愿大家都有个好梦（1/2）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穹顶，把王家图书馆变成了斑斓的万花筒。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每一粒都在光柱中无声翻滚。
弗里兹王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在两排巨大的红木书架间来回踱步，皮靴踏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汗水顺着他精心打理的鬓角流下来，洇湿了那条昂贵的丝绸领巾。
“你还在看书？！”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冲着那个坐在书堆里的金发少女咆哮。
少女依旧低着头。她坐在一张高大的天鹅绒扶手椅里，双脚悬空，偶尔晃动一下，脚踝苍白得近乎透明。一本厚重的烫金古籍摊在膝盖上，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身子。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弗里兹王挥舞着手臂，像个滑稽的指挥家，“奥古斯都被烤成了焦炭，布劳恩变成了肉泥，加利亚德连尸体都凑不齐！那群贪婪的贵族不光不去抓凶手，反而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忙着瓜分死人的地盘！”
他冲到少女面前，双手撑着扶手椅的两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少女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
“你可是始祖巨人！你是内王！五年前那场暴乱，你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几十万暴民像狗一样跪下。现在呢？为什么不让那些该死的家主也跪下？只要你动动手指，把他们的记忆洗掉，或者干脆让他们自杀……”
少女翻了一页书。
纸张摩擦的轻微声响，在弗里兹王的咆哮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甚至没有抬眼皮，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竖在那淡粉色的嘴唇前。
“嘘。”
声音很轻。
轻得像是一根羽毛落在水面上。
但弗里兹王的喉咙却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一样。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喉管里发出的一阵急促的咯咯声。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压制。
不是恐惧，而是本能。就像工蜂面对蜂后，就像羚羊面对狮子。那一瞬间，弗里兹王感觉自己膝盖发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图书馆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少女继续看书，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种无视彻底点燃了弗里兹王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他是王！哪怕是名义上的外王，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的统治者！被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当成空气？
羞耻感瞬间转化为暴怒，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别跟我装神弄鬼！”
弗里兹王猛地伸手，一把抢过少女膝盖上的书。
“我在跟你说话！这个国家快完了！我们都快完了！”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扬起手，狠狠地把那本珍贵的古籍摔在了地上。
砰！
书脊撞击地板，发出一声闷响。几页脆弱的书纸散落开来，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这一声巨响过后，弗里兹王僵住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那本被摔坏的书，又抬头看了看依然保持着看书姿势、双手却空空如也的少女。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在干什么？
他在向始祖巨人发火？
恐惧像潮水一样倒灌回来，淹没了刚才那昙花一现的愤怒。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要道歉，想要下跪求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少女缓缓放下了悬空的双手。
她没有生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既没有怒火，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穿了岁月变迁的古老与漠然。
她滑下椅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那本书旁边。
弯腰，捡起。
她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书页夹回去，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叔叔。”
少女开口了。声音稚嫩甜美，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感。
“你知道吗？始祖尤弥尔其实很喜欢给孩子们梳头。”
弗里兹王愣住了。他张着嘴，一脸茫然，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跳跃性思维。
少女翻开书，指着上面一幅模糊的插图。那画上是三个手牵手的小女孩。
“玛利亚是大姐，她总是很照顾两个妹妹。罗塞喜欢抢希娜的布娃娃，但每次希娜一哭，罗塞就会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她。希娜最小，也最胆小，总是躲在玛利亚的身后。”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
“宫廷里的史官把那段日子写得很美。三姐妹在花园里追逐蝴蝶，在长廊下学习刺绣。那时候她们不是巨人，只是三个相亲相爱的普通女孩。”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弗里兹王感觉自己快疯了，“现在是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吗？那个叫萨妲柯的疯子随时会杀进来！”
“后来呢？”
少女没有理会他的打断，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手指在书页上缓缓划过。
“后来，她们长大了。为了争夺卢克.弗里兹的宠爱，为了争夺王后的位置，为了把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玛利亚，罗赛，希娜，反目成仇。”
少女的声音依然甜美，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第一次巨人大战，不是因为外敌入侵，也不是因为资源匮乏。仅仅是因为嫉妒。三姐妹变成了丑陋的怪物，在王都的废墟上互相撕咬，把对方军队的四肢扯下来，把内脏掏出来挂在城墙上。”
她抬起头，看着弗里兹王，那双蓝眼睛深不见底。
“叔叔，历史是个圆。当你觉得为了生存必须残忍的时候，其实只是轮回又转到了那个血腥的刻度上而已。”
弗里兹王后退了一步。
他听不懂什么轮回，什么历史。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不正常。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比外面那个杀人的萨妲柯还要可怕。
“我不管什么三姐妹！”弗里兹王咬着牙，声音颤抖，“我只问你，那个进击的巨人怎么办？如果她杀了你，夺走了始祖之力，巨人大战就会再次爆发！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少女合上了书。
她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就像是在看一只在热锅上乱爬的蚂蚁。
“叔叔。”
她歪了歪头，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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