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郑芝龙的抉择(1/2)
厦门,郑氏府邸,“观海楼”。
这里的氛围,与澳门那带着隔岸观火般的惊恐和迷茫截然不同。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着一种即将决定千万人命运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楼下庭院中,顶盔贯甲的卫士林立,手按刀柄,目光警惕,数量远超平日。往来传递文书的亲兵脚步匆匆,脸色凝重。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气,取代了往日海上霸主府邸的煊赫与喧嚣。
郑芝龙独自一人,依旧站在那面巨大的东亚海图前。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流连于那片代表着他权力与财富的蔚蓝海域,而是死死盯住了地图上方那片广袤的、此刻正被猩红色(代表大顺军)和玄黑色(代表清军)肆意涂抹的陆地。
他身着一袭暗紫色的常服,并未披甲,但腰间那柄倭刀却从未离身。他的面容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眼角细微的抽搐和负在身后、紧紧交握以至于指节发白的双手,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北京陷落,崇祯殉国的消息,他比澳门更早、更确切地知晓。那一刻,即便以他这般见惯风浪、心硬如铁的人物,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短暂的眩晕。他不是忠臣孝子,对朱明皇室并无多少濡慕之情,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面悬挂了近三百年的“明”字大旗的骤然倒下,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郑芝龙——大明王朝敕封的“福建总兵官”、“都督同知”、“闽海王”——其权力合法性的最重要来源,崩塌了。他不再是朝廷倚重的海上屏藩,而瞬间变成了一个……拥兵自重的割据军阀。
过去,他可以打着朝廷的旗号征税、剿匪、与外人交涉。现在,这面旗帜破了,他必须立刻找到一面新的旗帜,或者……自己成为旗帜。
脚步声在楼梯响起,沉稳而急促。上来的是他的几位核心心腹:族弟郑鸿逵,性格刚猛,掌管部分精锐战舰;义子郑彩,足智多谋但野心不小;还有几位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以及几位被他网罗在麾下的落魄文人幕僚。
“大哥!”
“主公!”
众人行礼,声音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都知道了?”
郑芝龙没有回头,声音沙哑。
“是!北边来的消息确认了。鞑子……已经入了北京城。李自成西窜,但败亡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郑鸿逵语速很快,带着武人的直接,“江南那边,马士英、史可法他们在南京拥立了福王,改元‘弘光’,诏书怕是很快就要送到厦门了!”
南京的南明小朝廷!这是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选择。
继续效忠朱明皇室,支持这个仓促建立的弘光政权。这样做,能最大限度地保持他权力的“合法性”,也能赢得一大批仍心怀故明的士大夫和军民的拥戴。他的长子郑森(即将被隆武帝赐名“成功”),此刻就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深受儒家忠君思想影响,必定极力主张此议。
“鸿逵,你怎么看?”
郑芝龙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郑鸿逵猛地一拍大腿,情绪激动,“咱们受朝廷厚恩,官至总兵,岂能坐视君父之仇不报?自然该即刻整备舟师,北上勤王,辅佐新君,光复神州!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也能青史留名!”他的话代表了军中一批热血将领的想法。
“勤王?拿什么勤王?”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是幕僚冯锡范。他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
“鸿逵将军勇武可嘉,但未免意气用事。如今北地已尽属鞑虏,李闯虽败,其众犹存。我大军皆是水师,善于海战,若弃舟登岸,与鞑子铁骑争锋,岂非以卵击石?
“更何况,南京那个小朝廷,阉党马士英与东林余孽斗得你死我活,内部倾轧不休,能否成事,尚未可知。我等若将宝全压在他们身上,万一……哼,只怕到时候进退失据,赔光了老本!”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主战派的热情上。众人沉默下来,目光都投向郑芝龙。冯锡范的话虽然难听,却点出了冷酷的现实:郑芝龙的力量根植于海洋,陆战非其所长。且南明内部腐败混乱,前途渺茫。
“那么,依你之见?”
郑芝龙面无表情地问。
冯锡范趋前一步,压低声音:
“主公,识时务者为俊杰。清朝新立,气势正盛。其摄政王多尔衮颇有招揽天下英才之意。已有多路明军将领归附,皆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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