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口坛子（二）（2/2）

“甄有德贪墨修堤款，造成江南重大水患，民不聊生。苏络做为他的师爷，为他做假账欺上瞒下，甄有德吃肉他少不得喝汤，这脏水是他自己往自己身泼的，你纵容苏络助纣为虐，这盆脏水也你的一份。”

云中锦盯着苏绣继续说道，“那日你对我说，甄有德已死，让我走个过场，不该揪着苏家不放，可我要告诉你，人死罪不能灭，甄有德如此，苏络亦如此，该由他担的罪责，他欠江南百姓的，都必须一一清算。

“人死灯灭债不能灭，甄有德的贪墨款，盐引的来龙去脉，以人为饲圈养窫窳，还有小饭勺之死，这些账可都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不是苏络做的假账，都需要一个一个慢慢与你清算的。”

“你别血口喷人。我阿弟还是个孩子，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苏绣啊苏绣，我真怀疑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舌头会不会打结？”云中锦笑出了声。

“他若清白，为何要逃？他若清白，为何设局诈我杀我？他若清白，陈克己又为何客死他乡孤单地在躺在这谯楼下？”

“那也是你逼的。”苏绣又跨前一步，双目灼灼直逼云中锦的眼睛，“我求过你，只要你放过他，各人海阔天空，可你非要将他逼到死路上。若非如此，怎么会逼得我阿弟铤而走险？陈克己又怎么会死？云中锦，他们的死，都是你造成的。”

“我知这世间多有强词夺理之人，但似你这般蛮不讲理之人，我亦是第一回见，苏苏绣，你让我长见识了。”

“那我今日就让你多长一点见识。”苏绣“唰”地抽出撬刀对准了云中锦的咽喉，“你撤是不撤？”

“苏络业已认罪，于情于理都无撤销通缉的依据，不撤。”

云中锦毫不退让，但面对苏绣的撬刀，她手中剑却始终未举起。

“你为何不出剑？你不是四四方方不许别人出格吗？来啊，试试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撬刀快，你若输了，就给我滚出漕江这一片地儿去。

“帮主说的没错，滚出漕江。”

君无虞憋屈地站在苏绣背后看了半晌，终于等到了机会，乘机大声叫嚷，漕帮徒众以为苏绣发了话，便都跟着嚷嚷起来。

“滚出漕江，滚出漕江。”

“本官乃钦差巡检，奉旨查察江南水患以及赈粮失盗一案，现案子未明，粮款均无下落，除非圣诏召回，否则无人能够驱使本官离开。我倒要问问，是谁这么害怕本官查案？”

云中锦直视着苏绣的眼睛。

“不论尔等如何别有用心蛊惑百姓，本官都不会退却，并将竭尽所能追查到底，甄有德贪墨的银子，必归之于百姓，失盗的赈粮，必回到百姓的碗中。任何出格的宵小之辈，都休想逃出律法制裁，勿怪我言之不预。”

苏绣移开了目光，咬了咬牙，问道，“你为什么总想赢过我？让我一次就那么难吗？”。

“非关输赢，只关律法。若是你我之间的事，我让你十次百次都行，但你出格，我手中剑不答应。”

云中锦说着，将手中剑握得更紧，但依然没有举起来。

苏绣的目光落在云中锦握剑的手背上，被红腰蚁啃去一块肉伤口已经结痂，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她的心头一紧，握着撬刀的手亦颤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与云中锦争一个高低，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罢了，并不想杀朝廷命官惹来诛灭之祸。

可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当着一众手下以及百姓的面，想就此退去却又撩不开面子，只得强撑着，与云中锦直愣愣地相互对峙着，双人四目都已经瞪成了斗鸡眼似的。

“哎呀呀呀，这是怎么一回事？误会，一定是误会了。”

知州喻大人撩着官袍一路小快步奔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帮刚刚为苏络送完葬的县官，都跟着喊，“误会，误会了。苏帮主，云大人，误会了。”

“云大人，苏帮主，就给本官一个面子，都退一步如何？”喻大人跑至跟前，喘着大气说道。

苏绣正愁没有台阶下呢，喻大人正好递上个梯子，她也就乐得借坡下驴了。

“那本帮主今日便给知州大人这个面子，不与你计较，但我阿弟的仇，我与你之间的账，没完。”

收起撬刀，将手一挥，“我们走。”

“就这样算了？”君无虞兀自问道，被苏绣狠狠踢了一脚，这才乖乖地跟在苏绣身后离开，只是他仍不服气，回过头来冲着云中锦道，“你等着。”

“好，我等着。账，当然是要算清楚的，是真账，不是假账烂账。”云中锦道。

这最后一句，特意提高了嗓音，是说给苏绣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