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抉择（三）（2/2）
孟楚楚显然愣住了，一时答不上来，但好在没继续撒泼，冷静了不少。
这个问题，也是今天发了这一切后，安予冉不停问自己的。
我是谁？
我是安予冉，我与这里所有迂腐的古董不同，我生活在一个自由的时代。那白乐、白浔、国师府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都让她愈发清晰地意识到，易之的一切与她都是有关系的，甚至可能影响自己的生死。
安予冉看向孟楚楚，说与她，也说与自己：“我们都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暂住的居所，把自己当成外来客。但现在我们要找人，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再万一，如果我们回不去呢？”
“都能来，怎么会回不去！”孟楚楚跟着坐在了地上，“我们以后肯定要回去的！我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都快疯了！”
安予冉在孟楚楚面前终于松懈了片刻，她躺在地上，闭了眼：“不受控制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从现在起，在找到人离开之前，我是易之，你是梦挽歌。她们的处境，就是我们的处境，把你孟楚楚的外衣脱掉，这里没有你的好爸爸。”
孟楚楚安静了下来，看着一地残骸：“予冉姐姐……”
“我叫易之，我的男儿身现在不能暴露，从年龄上我比你小，你不能再这么喊我。”
“予……易之，有件事……”孟楚楚皱起眉头，想起了辰末说的话。
“怎么了。”安予冉睁开眼，看着孟楚楚紧皱的眉头。
“三爷那天告诉我，我们的姓氏都不可以做饰品买卖。你之前想用售卖对于当地人超前工艺的珠宝饰品，来寻人的方式，可能行不通了。”
这个事儿安予冉今天也知道了，但再不济，辰末是贵姓氏族，在城中经商不受限制，这件事花点心思，是能解决的，当然最好是不经过辰末，那人太贼，并不靠谱。如果自己能找到其他解决办法是更好的。但孟楚楚的下一句话让安予冉彻底愣住了——
“而且神石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交易的，交易神石违背戒律，是会被驱逐的。”
安予冉蹭地坐起身，不能交易，那她的计划就受到了阻碍。
“那那些神石，大家都是从哪来的？”
“圣女会给大家神石，还有一些，是要去国师府求的。”
安予冉沉默半晌，她必须要把父亲设计的饰品戴在孟楚楚脖子上，被他人看见，甚至喜欢和模仿，才能将有效信息传递向更远。但如果神石不能交易，就直接锁死了这条路。
“其实，易，易之，要不我们就做些普通的金银首饰，你找三爷，他应该可以……”
“能不能别找找找！”安予冉一时没控制住心里的火气，“是不是你离了其他人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我在想办法，在我想到办法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等我来找你。不然就努力想想其他出路！”
孟楚楚从没被安予冉呵斥过。在孟楚楚的记忆里，安予冉始终都是脾气很好的姐姐，在各种活动上，也都是温婉的样子。
孟楚楚小嘴一嘟，十分委屈，眼泪就要掉下来。
安予冉自知是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哄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也遇见很多事情……”
没有人知道安予冉此刻内心有多无助和绝望。
比任何一刻都更无助。
比失去妈妈，与低迷的爸爸相依为命时还无助；比失去爸爸，连遗骸和死因都寻找不到，更无助。这么多年来，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无助的边缘，时常会想“如果爸爸还在就好了”，“如果是爸爸的话他会怎么做”。
但没有那个如果。
可是现在，这个如果摆在她面前，她要是没有抓住，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会陷入永远无法自拔的悲痛中吧。
琴音阁陷入漫长的沉默与宁静，只听得见门外的歌声琴音。
忽而，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安予冉的面颊：“易之，没关系的。我会好好听你的话，不拖后腿。”
安予冉抬起头，看着孟楚楚小花猫一样的脸，才惊觉自己刚刚落下了眼泪。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安予冉笑：“梦小娘子，你要是不听话，下次我还凶你。”
孟楚楚笑：“小郎君这么凶，可是讨不到媳妇的。”
从那相视的目光中，二人皆能读出那一句“至少还有你在”，真好。
就在这温情片刻，安予冉突然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赶紧起身：“我得走了，我会尽量多来找你的。”
孟楚楚环顾四周，目光看向琴音阁对向外街的窗：“下次你不要这么闯进来，如果被她们抓住，你是要罚银子的。以后如果我在琴音阁，也方便见你，我就将一条手帕，支出这窗子，压在窗沿下。我竟然想出来这样的好办法，我厉不厉害。”
“厉害，都会自己想办法了。”安予冉笑，但很快收敛，认真道，“那个辰三爷，你尽量少和他接触。”
以孟楚楚涉世未深的脑子，被辰末耍地团团转是轻而易举的。
说罢，安予冉悄悄推开琴音阁的门。
回到香雅阁片刻后，辰末才缓缓而来。
“天快黑了，得将你还回去了。”辰末笑，但这笑让安予冉觉得后脊梁发凉，那目光看向自己，就好像在端详一件作品。
随着辰末下楼，百凤阁门口已经停上了一辆马车。坐在前的是安予冉今日瞧见过的易大与易二。两人见辰末前来，皆下车相迎。安予冉前脚刚随着辰末踏上厢中，那被掀起的帘便放下了，可见二人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一个“跟在三爷身后的人”罢了。安予冉自己撑着帘，回头看了一眼，惊讶那易大易二上车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就像一转身就飞上去了般。
安予冉上车后，只见辰末在闭目休憩，好像睡着了般。只是手指来回轻抚着折扇，才让人知道还醒着。
一路上，辰末一言未发，气氛诡异且尴尬。安予冉企图尝试开始话题，都被辰末的一声”嗯”，断下了后路。
此刻的辰末很奇怪。
直至马车停在国师府门口，安予冉离开，都并未有一句道别。
天色已暗，那马车不回头地离去。
再看向国师府，辰家人已经不在，只是国师府内的小厮与小师傅匆匆来去，面带惊恐，似乎发生了什么。
安予冉感觉身后一道风拂过，一行人与她擦肩，脚步焦急，掠过她匆匆进了国师府。
为首之人已是白发苍苍，跟在其身侧的是两个孩童，一男一女，手里皆拎着一个木箱。
木箱上有一个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