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初见朱允熥(2/2)
李景隆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每日除了带孩子,便是揣着碎银去秦淮河畔闲逛。
看画舫凌波,听歌女唱曲,活脱脱变回了当年那个流连风月的纨绔子弟。
他这般做派,并非自甘堕落,不过是演给满朝文武和朱允炆看的。
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对那龙椅、那权柄,半分兴趣也无。
这日,李景隆备了两箱年礼,让福生挑着,自己一身素色常服,慢悠悠往宫里去。
他要去见朱允熥——那位曾为救他,在仁寿宫外跪到晕厥的落魄皇孙。
回京这些时日,一直被诸事缠身,眼下年关将近,再不去反倒显得刻意了。
李家当年凭着岐阳王李文忠的功勋,得了太祖亲赐的入宫令牌,能随时出入宫禁。
如今虽不比往日风光,这令牌却依旧管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重华宫外。
宫门前的石阶泛着冷光,李景隆负手而立,望着眼前这座宫苑,眉头不觉蹙起。
飞檐斗拱虽还彰显着皇家气派,却处处透着死寂。
正门两侧的宫墙上,枯藤像老鬼的指爪,死死攀附在斑驳的墙皮上,显然已许久无人打理。
谁能想到,在这深宫角落里,竟囚着一位太祖嫡孙。
“叩门吧。”他轻叹一声,冲福生扬了扬下巴。
福生抬手叩响朱漆大门,“咚、咚、咚”的声响在空旷的宫道里荡开,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窸窣响动,一道门缝缓缓拉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小太监瞧见门外的李景隆,还有地上那两只沉甸甸的箱子,先是一愣,随即眉梢染上惊喜,迟疑着问:“请问是找哪位?”
这重华宫久无人迹,他还当是敲错了门。
“这是曹国公,特来求见允熥殿下。”福生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李景隆,语气平和。
“曹国公?!”小太监眼睛一亮,连忙推开大门,撩衣跪倒在地,“奴才见过曹国公!”
“新来的?”李景隆打量着他,随口问道。
这张脸,他并不熟悉。
“是,奴才安知止,国公爷唤奴才小安子便是,奴才刚来重华宫不到三年...”小太监叩首作答,声音里带着几分拘谨。
三年了...
李景隆眉峰微蹙,原主有多久没踏足这里,他竟已记不清了。
“你说你叫什么?”他忽然反应过来,目光一沉,追问了一句。
“回国公爷的话,奴才名叫安知止。”小安子抬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懵懂的笑意。
安知止...
李景隆心头冷笑。
安分守己,知止不殆。
这名字,分明是太后的手笔,是时时刻刻在警告朱允熥:恪守本分,莫生妄念。
“快去通报吧。”他面色沉了沉,语气冷了几分。
既已入宫,多说无益。
他知道,自己此刻站在这里,消息怕是已经往奉天殿和仁寿宫传了。
小安子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往里去了。
没过多久,宫道深处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棉袍的青年,在小安子的陪同下快步走来。
“九哥儿!真的是你?!”青年看清门外的人,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爆发出真切的狂喜,抬脚就想往外冲。
可右脚刚要跨过那道不足一尺高的门槛,却猛地顿住,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木槛,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终究还是把脚收了回去。
李景隆小字九江,年少时的玩伴都这么唤他,朱允熥也不例外。
他望着朱允熥,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
这是他与这位皇孙的第一次相见,可对方那临门收步的举动,却让他心里莫名一沉,生出几分怜悯。
一道门槛,竟困住了堂堂太祖嫡孙。
太后的手段,当真是不见血光,却杀人诛心。
想来,朱允熥今日若真敢踏出这道门,等待他的,绝不止几句斥责那么简单。
这种无人看守的软禁,远比铜墙铁壁的囚牢更可怕——它磨的是心气,是让人在日复一日的空寂里,慢慢认命,慢慢枯萎。
“快进来吧。”朱允熥定了定神,连忙侧身让开,语气里满是急切,“我们...好久没见了吧?两年?还是三年?日子太久,我都记不清了...”
李景隆没接话,只冲福生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年礼搬进去,自己则抬步走进了这座杂草丛生的重华宫。
脚下的石板缝里钻出不少枯草,踩上去发出怪异的轻响,像是在诉说着这里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