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捆绑(1/2)
他是世人公认的奇才,幼时扬名,少年入仕,或因过早见识领会到了过多东西,纵如今表面温润随和,内心却挑剔自傲,甚至很难以真正以欣赏的目光去看待什么,也甚少有什么人和物能叫他有新鲜之感。
一旦习惯了只随喜恶傲慢行事,便将那份谨慎小心也丢了。
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越活越聪明的,人若习惯了追捧,便会慢慢忘记不受追捧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但以往虽不算如何聪明,却极擅求存之道,深谙捧高踩低之道,在宫中一路走来也算是小心谨慎。
如此有威望的一个人,一句话能捧人,也能毁人,若其空有威望而没有相匹配的道德,岂非也是她们的灾难?
推波助澜罢还想持高高在上之姿,继而毫发无损的离开,怕不是在发什么白日梦。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她微弯着身,运笔于纸上,时而挥毫泼洒,时而换笔细致勾勒,她给予了这幅画十分专注,但每次落笔都毫无迟疑,却又笔笔分毫不差,每一笔都稳稳地落在了它最该出现之处。
一脸阴险丑恶之相令人作呕,满身陈年酒馊之气臭不可闻,在此学人扮得什么可怜?
可偏偏此等荒谬之言若是传了出去,依旧会有人信——以讹传讹之际,人们总愿意偏信自己爱听的。
于听热闹的人而言,越荒谬反而越热闹。
就像那些根本经不起细究的话本戏折,说不通之处颇多,但仍能为人津津乐道,甚至流传后世。
他看起来不但贫苦,更狼藉不修边幅,须发仪容凌乱,脚上的草鞋也破烂脏污不堪。
.人皆是求生的,但要看拿什么来换,若拿来换取生机的东西太过庞大沉重,这渺小的生便没了意义,便成了无法消解的罪业。
她也只是一个惜命的俗人而已,若有人要杀她,她还能原谅,那她当真不配拥有这重活一次的机会。
我可以死,人皆有一死,然世道本就不公,剑应在我自己手中,绝轮不到你们来决定我如何死去。
同一人,分别身处逆境与顺境时,面相必是不同的。正所谓相由心生,便是意指人的面相会随处境与心境而改变。
一颗可用的棋子,要用在何处,要如何用,皆在主人一言一念之间。
而极度的贫苦和不公,会滋生并放大恶——当活着都是难事时,善良与心软往往是递到别人手中的刀。
那样夺目却早逝的人,来不及留下什么瑕疵,只留给世人一份惋惜,便总是容易叫人心生仰望的,连他也不曾例外。
沉着,冷硬,不择手段,从未对她露出过半分慈爱之色,也从未有过温软话语。
枯黄的竹叶坠下,青铜炉内原本徐徐上升的轻烟,在风的挟持下,忽然变幻了方向,逸散开来。
清晨时分,下过雨的青石板路湿润冰凉,枯黄的落叶覆于其上,马车轮碾过时,便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痕迹。
以权势逼迫于她是为逼迫,以所谓真情相劝也是逼迫,只要她不想要的,便皆是强加——旁人不能强加于她,他和他的家人也不能。
出身粗鄙教化不得的武夫门第,骨子里粗蛮成性,根本没有人性!
羁绊与羁绊是不同的,而这一世,她有幸只会被善意与真挚羁绊。
窄川唯有归赴于海,方可长存。海从不拒川,川方可赴海,二者是为相互成全,何谈欠与不欠。
一双瞪大的眼睛凸起着,似想牢牢记住仇人的模样,似有诉不尽的恐惧与不甘。
可被求娶之人并不情愿,且拒绝之后仍无法更改他的心意,那于被强迫者而言,便不是爱意,而是恶意,不是吗?
人在极致的恐慌紧张中,尤其心性不智,阅历不足之人,往往只能看到眼前唯一的那条路,只想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尤其那条路是她期盼向往已久的——便如置身盲目的梦境之中,轻易无法醒转。
一无所知之下,轻易查不到被人藏起来的真相。但若先得了“答案”,再逆行推查,往往便容易发现破绽所在,纵抓不住实质性的证据,但辨明真假却足够了。
许多时候装一装还是很有必要的,士气也是决胜关键,若吓得魂都丢了,纵有计划也难施展。
亲情感情是为最次要的羁绊,真正连接二者的,是天然捆绑的势力利益与名声。
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机会出现变故,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对方。
众生百态,看得惯就看,实在看不惯就往高处走,待站得足够高,能力足够大时,便不需要将这世间的主宰权交到看不惯的人手中,便可去制定她自己看得惯的规则。
山有万丈之高,他所见却仅表面半寸粗糙嶙峋,便急于加以贬低讨伐,这不是浅薄狭隘又是什么?
冷风吹起她因沾了血迹而黏在脸颊的发丝,绵绵如针细雨倾斜入阁,雨雾挂在那双没有表情的眉眼之上,更与她添了几分遥不可及的寒意。
夜幕之上,明月繁星映入眼眸,清风拂耳过,湖岸两侧青山眠于夜色,却又被这偶然闯过的一叶扁舟惊扰,隐有虫鸟鸣声相合。
能令虎视眈眈的豺狼真正退却的,永远只能是手中的刀,与持刀之人高大强盛的身躯。
此人目的性极强,从不会顾及他人所谓意愿,看似温润无害,实则绵里藏针,做起勉强胁迫他人之事,可谓顺手拈来。
青年生得一副春风拂晓之色,面上总挂着笑意,然此时那温润随和之感悉数敛起,眉眼间竟也威压尤甚。
昔日骄傲清贵,不可一世的小少年此际身着素色布衣,眼眶中泪水早已干涸,神情沉郁麻木。
凡为高明的算计,往往不会让被算计之人有所觉察,而将他人无声诱导的结果,归为自身的心甘情愿,且于这份“甘愿”中自我沉溺。
灯火将青年深邃清冽的眉眼映照出几分少见的暖色,嘴角弯起,有了弧度。
眉宇之间恍惚闪过一丝笑意,刹那间,自外面带回的寒意似乎全都散尽了。
哪怕这足以令他一生所奉之道全然崩塌,他也愿为此祈求,望上天神佛各路鬼神有开眼的可能……谁能将他的学生还给他,他便信奉跪叩俯首于谁!
巨大的惊疑与不解充斥在他的胸腔之中,耳边嗡嗡作响,让他无端感到慌乱混乱。
他教人读圣贤书,奉行圣贤之礼,但更多时候,他也会对那些迂腐的道理嗤之以鼻,他瞧不上眼,更不必谈被其禁锢。
这世间多的是愚昧恶毒无可救药自私自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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