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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西征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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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血舆图

建康,旧日东晋宫阙,今朝冉魏行在。

昔日士族清谈、丝竹管弦之风,早已被铁血肃杀之气,涤荡一空。

宫殿依旧巍峨,但廊柱间巡弋的,不再是宽袍博带的文官。

而是身披玄甲、眼神锐利,由三铁卫统领的“修罗近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仿佛这座江南佳丽地,已被强行烙上了,北地修罗场的印记。

武悼天王冉闵的临时帅府,便设在原本的太极殿东堂。

这里灯火通明,取代了,温柔乡的绮罗香。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山河舆图。

以及弥漫不散的浓烈酒气,与压抑的战意。

冉闵立于舆图之前,他身形八尺有余,并非蛮横的粗壮,而是如铁铸般的精悍。

他仅仅静立,便仿佛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玄色常服微敞,露出古铜色胸膛上,那道狰狞几乎贯穿的箭创,如同盘踞的恶蛟。

乱发如墨,不束不冠,随意披散,更添几分霸烈狂野。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舆图之上。

尤其是荆州北部那片,被用猩红朱砂,狠狠标记的区域。

那里,代表着匈人阿提拉的铁蹄,以及正在崩塌的桓楚政权。

“江陵……桓玄……”冉闵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的猛虎在低哮。

他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酒坛,仰头痛饮。

琥珀色的烈酒,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流淌,浸湿了衣襟也浑不在意。

“乞活军儿郎的血,还没流干,他倒先摇尾乞怜了!”

他“砰”地一声,将酒坛顿在案上,坛身碎裂,残酒四溅。

殿内侍立的修罗近卫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他们深知,这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天王。

其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毁灭力量。

脚步声响起,沉稳而富有节奏,司空桓济与军师玄衍,一前一后步入殿中。

桓济依旧是那身旧官袍,袖口沾着墨迹与泥土,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疲惫。

玄衍则青衫素袍,洗得发白,左侧脸颊上的黥刑印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手中摩挲着,那副温润的“九曜星算筹”,眼神深邃如渊。

“王上。”两人躬身行礼。

冉闵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们,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代表江陵的位置。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绢帛戳穿:“你们都知道了?”

“桓玄的使者,带着摇尾乞怜的国书,已经到了石头城!”

“他以为,递上降表,献出财帛……”

“我冉闵就会去,做他桓楚的看门狗,替他挡住阿提拉的狼牙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以及积郁的杀意。

桓济上前一步,神色平静,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务实。

“王上,桓玄固然该死,其国亦当覆灭。然,江陵之重,关乎长江天险。”

“若落入匈人之手,阿提拉便可顺流而下,直逼建康。”

“届时,我冉魏将独力面对,整合了荆楚资源的强胡,局面将万分被动。”

“桓玄之请,虽为自救,却也给了我军名正言顺西进、扼守长江上游的契机。”

“契机?”冉闵猛地转身,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桓济。

“公渡!你告诉本王,我冉魏立国之本是什么?”

“是江东这看似富庶,实则士族盘踞、人心未附的三吴之地吗?不是!”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是仇恨!是血债!”

“是百万汉家冤魂,不散的怨气,是本王手中这柄‘龙雀’,杀出来的生路!”

他一把抓起斜靠在,舆图旁的龙雀横刀,刀未出鞘。

但暗紫色的刀鞘上,玄雀图腾与血陨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将士们追随我,是为了杀胡!是为了光复中原!是为了夺回我们的祖地!”

“现在,你却要本王调转兵锋,去救一个逆贼,去替他桓家守卫疆土?”

“你让本王如何对得起,战死在河北、死在我面前的乞活军弟兄?!”

“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冉闵?!一个见利忘义、连血仇都可以搁置的懦夫吗?!”

愤怒的咆哮,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桓济在冉闵那如同实质的杀气面前,脸色微微发白。

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毫不退缩地,迎着冉闵的目光。

“王上!仇恨固然是力量,但生存才是根本!”

“若基业不存,仇恨何依?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方有灭吴之机。”

“今日之势,阿提拉乃天下公敌,其威胁远超慕容燕国!”

“若因一时之愤,坐视江陵陷落,让匈人尽得长江之利。”

“则我冉魏危矣,汉家火种危矣!”

“此非为救桓玄,实为自救,为保我华夏江南半壁,不再沦于异族铁蹄之下!”

“自救?”冉闵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嘲讽。

“公渡,你总跟本王算粮草,算户籍,算得失。”

“那你告诉本王,我军若西进,慕容恪会坐视不理吗?”

“他若趁机南下,捅我背后,我等岂不是腹背受敌?”

“到那时,别说救江陵,只怕连建康都守不住!”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玄衍:“晦明!你素来谋定后动,你说!”

“本王是该北上复仇,还是该西进‘自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玄衍身上。

这位“深渊之镜”,此刻正用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根,骨质的算筹,眼神空洞。

他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在计算着,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

殿内的空气,因为玄衍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凝滞、沉重。

舆图上那猩红的标记,仿佛真的在滴血,映照着冉闵眼中,天人交战的火焰。

抉择的天平,一端是沸腾的血仇与北望的故土,另一端是冰冷现实与存续的危机。

武悼天王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动一张千钧重弓,绷紧到了极限。

第二幕:深渊镜

玄衍的沉默,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让冉闵狂暴的气息为之一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清俊却带着黥印的脸上。

等待着,他那总能穿透迷雾、直指核心的剖析。

良久,玄衍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眸子,恢复了焦距。

却没有直接回答,冉闵的问题,而是转向了,那幅巨大的山河舆图。

他手中骨筹指向北方,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王上,桓司空所言,乃生存之实。”

“江陵若失,阿提拉据上游之势,顺流而下。”

“艨艟斗舰,直抵建康城下,绝非危言耸听。”

“届时,我军困守江东一隅,北有慕容恪虎视,西有匈人狼顾。”

“纵有霸王之勇,亦难挽狂澜。”

他话锋一转,骨筹轻移,点向代表慕容燕国的广袤区域。

“然而,王上之忧,亦是关键,慕容恪,人杰也。”

“其用兵如神,更兼慕容垂、慕容友等,皆为当世良将。”

“我军若主力西进,建康空虚,慕容恪绝不会放过,此等天赐良机。”

“他或许不会立刻倾国来攻,但只需遣一大将,率数万精骑南下骚扰。”

“断我粮道,掠我州县,便足以令我西征大军首尾难顾,进退失据。”

他顿了顿,骨筹在江北、淮南一带划了一个圈。

“此乃我军心腹之患,亦是抉择之关键节点。”

冉闵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玄衍的分析,如同冰冷的刀子。

将他面临的困境,一层层剥开,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西进,则后院可能起火;不西进,则要眼睁睁看着一个,更恐怖的敌人坐大。

“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冉闵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甘。

“两全?”玄衍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乱世求生,何来万全之策?唯有权衡利弊,行险一搏。”

他手中的骨筹,再次移动,这一次,速度加快。

在舆图上,勾勒出数条,虚实相间的线条。

“王上,我军若要西进,必须满足两个前提。”玄衍的目光,锐利起来。

“第一,稳住慕容恪,至少,要让他在我军主力西征期间,不敢大举南下。”

“第二,西征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与阿提拉,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如何稳住慕容恪?”冉闵立刻追问。

“疑兵,增灶,示强于外,而结盟于内。”玄衍缓缓道。

“可令江北诸将,大张旗鼓,广立营寨,多布旌旗,佯装筹备北伐之势。”

“同时派遣能言善辩之士,秘密北上,联络慕容燕国内部,与慕容恪有隙者。”

“如可足浑皇后、慕容评等,散播谣言,称慕容恪久镇东南,功高震主。”

“已有不臣之心……甚至,可以尝试,与慕容恪本人接触。”

“与慕容恪接触?”冉闵眼中,寒光一闪。

“非为真盟,实为缓兵之计。”玄衍冷静地解释。

“可遣一死士,携密信往见慕容恪,信中不必多言,只需暗示天下己经剧变。”

“匈人乃心腹大患,胡汉内部之争或可暂搁,共御外侮。”

“以慕容恪之智,必能看出,阿提拉之威胁。”

“即便他不信我之诚意,此举亦能在他心中,种下犹豫的种子,”

“让他不敢轻易,在我西进之时,倾力南下,以免被匈人渔利。”

冉闵沉吟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雀刀的刀柄。

与毕生死敌虚与委蛇,这对他而言,比正面厮杀,更难以接受。

玄衍继续道:“至于西征本身,关键在于‘快’与‘狠’。”

“我军目标,非为拯救桓玄,而是抢占江陵。”

“或至少要在江陵附近,占据有利地形,与阿提拉形成对峙。”

“因此,西征兵力,贵精不贵多。”

“应以‘黑狼骑’为先锋,辅以‘乞活天军’一部,轻装疾进,沿长江水陆并进。”

“后续粮草辎重,可依托水师运输。”

“同时,墨离先生的‘阴曹’,需全力出动。”

“先期潜入江陵,以及周边区域,散布恐慌,制造混乱。”

“必要时,可助桓楚内部,‘加速’其崩解过程,以便我军能更快接手城防。”

“或在其溃败时,最大限度地收拢溃兵、吸纳流民,以战养战。”

他最后总结道:“此策行险,如走钢丝。”

“成功,则据江陵而抗匈人,保东南半壁。”

“且能与慕容燕、前秦形成微妙平衡,赢得喘息之机。”

“失败,则可能损兵折将,甚至动摇国本。”

“然,若固守江东,坐视江陵陷落。”

“则我冉魏之败亡,亦是迟早之事,两害相权……”

“……取其轻。”冉闵接过了他的话,声音低沉而艰涩,他明白了玄衍的意思。

西进,是主动将头,伸入风险之中,寻求一线生机。

不西进,则是坐以待毙,等待危机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将自己碾碎。

“慕容恪……他会中计吗?”冉闵仍有疑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玄衍坦然道。

“慕容恪非庸才,此计最多能争取到,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军必须在这一两个月内,解决江陵方向的威胁。”

“至少,要重创阿提拉前锋,稳住战线。”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桓济看着玄衍,眼中流露出敬佩与复杂之色。

此计将战略、战术、外交、阴谋融为一体。

堪称胆大包天,却又丝丝入扣,直指问题核心。

这确实是,目前形势下,唯一可能破局的方略。

冉闵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是河北大地上的烽火狼烟。

是乞活军弟兄,临死前的怒吼,是无数汉家百姓,在胡骑铁蹄下哀嚎的场景……

那是他,永远无法放下的,血海深仇。

然而,耳边又回荡着,桓济务实的话语和玄衍冰冷的计算。

生存才是根本。复仇,还是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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