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吴三桂,留京候用(1/2)
“老将军此番回西南,任重道远。不如在京中多盘桓些时日,一来让祥麟陪您看看这京畿新气象,二来,您武威营所需的一应新式军械、装具,我也好督促他们尽快备齐,尤其是那三百人的教导总队,遴选骨干、统一章程,总还需些时日。”
营门外,王翠娥执着秦良玉的手,言辞恳切。夜风拂动她额前碎发,也吹动了秦良玉肩上厚重的斗篷。
秦良玉拍了拍王翠娥的手背,笑容里带着历经风霜后的沉静与不容转圜的坚决:“夫人的美意,老身心领了。然西南局势瞬息万变,犬子祥麟已承陛下天恩,得附骥尾,老身便更无理由懈怠迟延。陛下信重若此,早一日回石柱整军,便能早一日为陛下分忧。至于教导总队与军械,但凭夫人安排,届时遣一得力之人押送至石柱即可,老身……实在不敢为这些许琐事,再耽搁时日了。”
侍立一旁的马祥麟也躬身道:“母亲所言极是。末将在京,定会全力配合夫人与诸位同僚,尽快将诸事理顺,绝不延误武威营大事。”
王翠娥见状,知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强留,只是郑重道:“既如此,老将军一路保重。陛下常说,西南安定,系于老将军一身。您此去,便是擎天之柱。”
秦良玉肃然拱手:“必不负陛下与夫人所托!”
目送秦良玉母子的车驾消失在通往通州大营的官道尽头,王翠娥方才回转。
当她穿过庭院,步入旧督师府的正堂时,发现朱启明已从靶场回来,正背着手,凝视墙上那幅巨大的蓟辽边防图。
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军镇疆域之上。
王翠娥没有打扰这份寂静,只是默默为他换上一盏更浓的茶。
她懂得这种安静——这是猎手在审视陷阱,棋手在掂量棋子时的沉默。
“吴三桂……”朱启明忽然喃喃开口,“如果骆养性核对的档册没错,此子生于万历四十年,到今年腊月,方满二十虚岁?”
“陛下记得丝毫不差。”
王翠娥应道,心中也暗自盘算了一下这个年龄,
“未及弱冠,擒张献忠,慑蒙古,定鄂尔多斯,快马轻刀,直捣千里。这份功业,莫说本朝,便是翻遍史书,能在这般年纪做到的,也寥寥无几。”
“是啊,未及弱冠……”
朱启明缓缓转过身,叹了口气,
“古之甘罗十二拜相,终是借势的奇谈。但一个十九岁便能统帅孤军、纵横草原、乃至插手藩部内政而进退有度的实权将领……娥姐,这已不是‘奇才’二字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他踱步到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润的桌面,仿佛在勾勒无形的疆界。
“史笔如铁,记载了多少‘少年英雄’?”他的语气平缓,却字字沉重,“霍去病二十四岁封狼居胥,是天赐予汉武的锋镝;可也有那十六岁便能杖策谒太祖、最终却‘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的……前车之鉴。这般年纪,如此心性手段,他所图谋的,恐怕早已超出了一城一地的战功。”
王翠娥闻言,直接撇了撇嘴,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卫青?霍去病?陛下,您可别糟蹋古之名将了。”
她走到朱启明身边,随手拨弄了一下案上那几本翻得边角起毛的后世史书——这些都是朱启明陆陆续续塞给她“学习”的。
“那小子未来干了什么,您给我看的那些‘后世之论’里,白纸黑字可都写着呢。固然有形势所迫,但其人首鼠两端、精于自谋,几成定评。拿他跟横扫漠北、忠勇贯日的卫霍比?”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地图上山海关的位置,意有所指:
“他顶多算是一把……知道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快刀。而且这价钱,还不是一次就付清的。”
朱启明听了她这毫不客气的评价,非但不恼,反而低笑了一声。
“朕自然知道他不配。”他指尖敲了敲那几本史书,“正因看过这些‘后世之论’,朕才更觉得有趣——你说,一个明明知道‘价钱’该怎么算、甚至算得比谁都精的人,为什么在原本的命数里,最后却算亏了?落下那般身后名?”
他转向王翠娥,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因为他算的始终是‘自己的价钱’,而没真正算明白‘时代的价钱’。”
王翠娥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结论并非来自史书,而是她与朱启明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对某些核心道理的领悟。
“他总想着待价而沽,却忘了最大的买家若是没了,或者换了天地,他这把刀就算再快,也不过是件惹祸的旧兵器,谁拿在手里都扎手。”
“没错。”朱启明赞许地点点头,神情渐冷,
“所以,朕明日要教他的第一课,就是这个。”
他拿起那份密函抄件,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让他看清楚,谁才是这天地间唯一出得起、也定得了价码的主顾。更要让他明白,在朕这里,忠心和本事一样,都不能分期付——要么一次卖断,朕许他前程万里;要么,朕就换一把更听话、或许没那么快,但绝对属于朕的刀。”
王翠娥听懂了这寥寥话语下的雷霆手段。
这不是商量,是宣判。
她仿佛已经看到明日西苑,那少年将军将如何被这份“认知”碾压。
“那他若……还是只想做把‘租用’的刀呢?”她轻声问。
朱启明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答非所问,却又一切尽在其中:
“那朕就得让他,连‘租’的地方都找不到。”
烛火噼啪一跳,将他侧脸的轮廓映得半明半暗。
翌日,辰时初刻,西苑别墅,澄瑞堂。
此地不似紫禁城大殿那般空旷森严,轩敞明亮,陈设简雅,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不容僭越的威压。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倾泻而入,照亮了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也照亮了堂下肃立的两位将领。
吴三桂与祖大弼皆卸了甲胄,着一身熨帖的武官常服,躬身静候。
即便以祖大弼的粗豪,在此地也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眼观鼻,鼻观心。
吴三桂则站得如标枪般挺直,年轻的脸庞上看不出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经过刻意调整后的沉静,只是那微垂的眼帘下,眸光锐利依旧,谨慎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沉稳的脚步声自侧门响起。
朱启明在王承恩的随侍下步入正堂,并未升座,只是随意地走到临窗的紫檀大案后站定。
他今日未着龙袍,仅是一身玄色常服,玉带束腰,更显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扫了过来。
“臣,吴三桂(祖大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两人毫不犹豫,以大礼参拜,声音在寂静的堂内回荡。
“平身,赐座。”
内侍搬来绣墩。
两人谢恩,只坐了半边,姿态恭谨。
“关宁铁骑此番北上南下,转战数千里,深入不毛,勘定虏酋动向,扬我国威于草原,更顺手剿平张逆献忠残部,功不可没。”
朱启明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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