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淬冬冰城(1/2)
冬?冰城——他乡别样风景优,游子汇影回忆录。山河可披落余晖,碧水更衬蓝天湛。
清晨六点的哈尔滨郊区,晨雾像一匹未染墨的素绢,裹着矮矮的农房与枯树,霜花在篱笆上凝结成细碎的银鳞。夏至裹紧驼色大衣,指尖触到衣缝里残留的雪粒,冰凉中带着一丝熟悉的糙感——这是他第二次来冰城,9月初初到时的新奇还在心头,如今两个月光阴已过,他乡的寒意竟渐渐生出了故乡般的稔熟。
同行的韦斌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跺着脚抱怨:“这郊区的早班车比倔驴还难等,咱这转三趟公交去市区,简直是‘顶着星星赶路——披星戴月’!”
话音刚落,一辆老旧的铰接公交便顶着晨雾驶来,车身斑驳的绿漆上结着冰棱,像披了层铠甲。上车时,司机师傅操着爽朗的东北腔打趣:“小伙子们是来赏冰的吧?这几天江里的冰排正跑得起劲,错过可就等明年喽!”
公交内部暖气不足,塑料座椅凉得刺骨,车窗上凝满了厚霜,用指尖一划,便能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雪景:田埂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截枯黄的稻茬,远处的杨树林枝桠如银针刺天,枝间挂着的冰棱像凝固的月光,折射着初升朝阳的金红。
“这趟231路可是郊区进市区的主力,”墨云疏指尖划过车窗霜花,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从乐业镇出发,要过滨北公铁两用桥,经松浦大桥北,才能到市区,全程四十多站,称得上是‘跨江越桥——一路风尘’。”
她转头望向夏至,眼中带着笑意,“你在这待了两个月,想必早就摸清了路线?”夏至点头,想起初来时迷路的窘迫,如今却能随口说出换乘站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微妙的情愫——他乡的路走得多了,竟也成了熟悉的归途。
公交驶上滨北公铁两用桥时,晨雾渐渐散去,松花江的全貌豁然展开。夏至隔着结霜的车窗望去,江面中央竟漂浮着大片大片的冰排,像无数块碎裂的白玉,随着江水缓缓流动,时而碰撞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清脆如碎玉相击。
“这就是‘跑冰排’!”苏何宇兴奋地举起相机,隔着玻璃拍摄,“秋季流凌期刚过,气温骤降让江水快速凝结,形成这些薄冰碎片,后期会慢慢变成厚冰板块,这可是冰城独有的景观!”
冰排的形态各异,有的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像被剪刀裁剪过的冰片;有的厚如石板,带着灰白斑纹,像蒙着霜的古玉;还有的相互堆叠,形成小小的冰丘,像冰雪砌成的微型山峰。阳光洒在冰排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与碧绿的江水、湛蓝的天空相映,恰好应了“碧水更衬蓝天湛”的诗句。
夏至望着这壮观的景象,忽然想起初来时看到的松花江,那时江水还未完全封冻,碧绿的水面泛着微波,如今却已是冰排涌动,时光流转间,他乡的风景竟也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公交在“松浦大桥北”站换乘时,众人踩着积雪下车,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路边的小贩推着三轮车叫卖冰糖葫芦,红亮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在白雪映衬下格外诱人。
林悦忍不住买了几串,递到众人手中:“这冰糖葫芦‘外冷内热’,咬一口‘嘎嘣脆’,甜到心坎里!”霜降咬了一颗,糖壳在齿间碎裂,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与口中的寒气交织,竟生出一种奇妙的酣畅感。
第二次换乘时,他们遇上了一位晨练归来的老大爷,老大爷得知他们是来赏景的,热情地介绍:“前面就是中央大街,你们可得去尝尝马迭尔冰棍,零下二十度吃冰棍,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还有松花江的冰灯,晚上亮起来,比星星还好看!”
老大爷的热情像一团火,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让众人感受到了冰城人的豪爽与淳朴。
终于抵达中央大街时,太阳已经升高,晨雾散尽,街道两旁的俄式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包石被积雪覆盖,只露出深浅不一的纹路,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谁在雪地里弹拨冰弦。
街道两旁的木刻楞房屋原木纹理被冻得发硬,窗棂上的霜花呈六角形晶体,纤毫毕现,像绣娘用银线绣在玻璃上的纹样。“这就是‘他乡’的滋味,连空气都带着异质感。”夏至喃喃自语,脚下的面包石凹凸不平,竟让他想起洛阳五马寺的青石板,只是少了银杏叶的柔软,多了冰雪的坚硬;又想起江南古宅的青石板,少了梅香的清芬,多了寒风的凛冽。
林悦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帽子上的毛领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阿至,你快看!那就是索菲亚教堂!”她手指的方向,一座宏伟的拜占庭式建筑静静矗立,绿色的穹顶覆着一层薄雪,洋葱头式的穹顶曲线优美,像被白雪亲吻过的宝石。
教堂前的广场上,几只鸽子在雪地里踱步,红爪踩在白雪上,留下细碎的爪印,偶尔低头啄食游人散落的谷物,不怕寒冷也不怕生人。“这建筑简直是冰雪里的童话城堡!”柳梦璃举起画板,快速勾勒出教堂的轮廓,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响与寒风的呜咽交织,“你看这穹顶的弧度,在余晖下泛着暖黄的光,与白雪的冷白形成鲜明对比,太有张力了!”
墨云疏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雪粒,指尖触到大衣上的羊毛纹理,轻声道:“索菲亚教堂建于1907年,是哈尔滨的地标建筑,属于拜占庭式风格,穹顶采用了钢筋混凝土结构,却带着东方建筑的圆润柔美。”
她转头望向夏至,眼中带着笑意,“这‘别样风景’,优就优在这种中西合璧的异域感,既有欧洲建筑的宏伟,又有东北大地的苍茫,难怪诗人会忍不住提笔。”她的话语里带着专业的笃定,恰如古籍中对建筑形制的注解,让冰冷的建筑多了几分历史的温度。
众人沿着中央大街前行,路边的冰雕作品鳞次栉比,有展翅欲飞的凤凰,有憨态可掬的熊猫,还有精雕细琢的欧式城堡,冰雕表面光滑如镜,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七彩的光。
苏何宇蹲在一座冰雕前,手中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这冰雕采用了松花江的天然冰,经过切割、打磨、雕刻而成,冰的纯度很高,折射率达到1.31,所以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效果。”
他指着冰雕上的纹路,“你看这些纹路,是冰在冻结过程中形成的气泡,雕刻师巧妙地利用了这些气泡,让冰雕更具层次感。”
韦斌早已按捺不住,架起画板开始写生,画笔蘸着特制的防冻颜料,在纸上快速游走,将冰雕的晶莹与光影的变幻定格下来:“这冰城的风景,简直是为画笔而生!冷是冷了点,但这色彩、这光影,绝对值回票价!”
“游子汇影回忆录”——夏至默念着诗句,眼前忽然闪过一连串的画面:洛阳五马寺的金黄银杏,江南古宅的雪夜梅香,还有此刻冰城的白雪皑皑、江中的冰排涌动。
这些画面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索菲亚教堂的穹顶下。
他忽然明白“汇影”二字的深意,不是简单的拍照留念,而是将过往的记忆与当下的风景重叠,形成一幅跨越时空的画卷。
就像此刻,他站在冰城的街头,却能从白雪中看到银杏的金黄,从寒风中嗅到梅花的清芬,从江中的冰排感受到时光的流转,他乡与故乡,过去与现在,在此刻完美交融。
路边的马迭尔冷饮厅飘出甜腻的香气,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即便在零下二十度的寒冬,人们也愿意为一根马迭尔冰棍排队。
林悦拉着霜降的手,兴冲冲地加入队伍:“我早就听说马迭尔冰棍的大名,就算冻成冰棍也要尝尝!”
霜降穿着月白色的羽绒服,领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与白雪相映,像雪中绽放的红梅,她笑着点头:“听说这冰棍百年历史了,用的是纯牛奶及其奶油,甜而不腻,冰而不硬。”
两人排队时,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粒,落在睫毛上,像缀了层碎钻。
夏至与邢洲并肩站在路边,看着排队的人群,邢洲忽然开口:“这就是‘游子’的心境吧,在他乡寻找熟悉的温暖,又在陌生的风景中寄托回忆。”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古琴,琴身裹着厚厚的绒布,“我带了琴来,本想在雪地里弹一曲,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琴弦都要冻僵了。”
夏至笑着回应:“冰城的冷,是淬骨的冷,却也能淬出最纯粹的暖。你听,排队的笑声、小贩的吆喝声、冰雕的敲击声,不都是暖的吗?”
正说着,林悦与霜降举着冰棍跑过来,递给他一根:“快尝尝!刚买的,还冒着白气呢!”
冰棍入口的瞬间,冰凉的甜意瞬间蔓延开来,牛奶的醇厚与奶油的香浓在舌尖交织,竟不觉得刺骨,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这滋味,真是别有洞天!”夏至赞叹道,冰棍在手中慢慢融化,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小小的冰珠。
韦斌凑过来,咬了一大口冰棍,冻得龇牙咧嘴却又忍不住笑:“这真是‘冰火两重天’,嘴里凉得发麻,心里却暖得发烫!”
众人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与远处传来的手风琴声交织,成了冰城最动人的乐章。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金红的霞光,像给冰城披上了一件金斗篷。
“山河可披落余晖”——夏至望着远方的天际,忽然读懂了诗句里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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