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惊奇的存在(2/2)
沈溯突然想起镜中人的话,猛地抬手将杯子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的瞬间,他看到碎片里映出的医疗舱墙壁,正逐渐变得透明——墙壁后,无数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和火星基地成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发光的树状印记,印记里写着不同的体纹。
实验室里,小林正对着终端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他和妹妹的合照——那是十年前地球毁灭前,妹妹在火星移民舱门口给他拍的。照片里的妹妹扎着马尾,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笑得一脸灿烂。可小林知道,妹妹其实在移民舱起飞前就死于辐射病,这张照片是共生网络给他植入的虚假记忆。
“739号适配体,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启动强制稳定程序?”终端里传来机械音。小林摇摇头,指尖抚过照片里妹妹的脸:“再等等,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发现真相。”
他打开隐藏文件夹,里面存着所有被适配体附着人员的名单,名单最顶端是首领的名字,备注栏写着“共生网络初代适配体”。原来首领早就不是人类了,他的身体在十年前就被主节点的凝胶物质完全占据,现在只是网络用来控制锚点的工具。
小林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沈溯的记忆数据——十年前火星沙尘暴里丢失的《时间简史》,其实是被年幼的沈溯藏在了地球老家的银杏树下;三十年前大学长椅上的黑衣人,是网络派去观察锚点的“时间观察员”;甚至沈溯十岁时仰望星空的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是网络投射的第一个“镜像”。
“你在看什么?”沈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小林猛地关掉屏幕,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教授,您怎么回来了?医疗舱的扫描做完了吗?”
沈溯没有回答,而是递来一片银杏叶——正是刚才从他领口消失的那片。“这是你妹妹当年给你的吧?”沈溯的目光落在小林的终端屏幕上,“我在提问空间里看到了,你妹妹其实……”
“别说!”小林突然吼出声,瞳孔里闪过一丝蓝光。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实验台,台上的试剂瓶摔在地上,淡蓝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晕开,竟然也形成了树状轮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网络让你看到的!”
沈溯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淡蓝色液体。液体在他指尖化作光点,融入皮肤。“我知道。”他轻声说,“但你妹妹最后给你留的提问,你还没说出来,对不对?她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的提问吗’?”
小林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捂住脸,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这一次,是他主动唤醒了体内的适配体。“她还问我,‘星星会不会记得所有消失的人’?”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网络说,只要我引导你说出更多提问,就能让妹妹‘重新存在’。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只是网络制造的镜像。”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外面的走廊里,所有火星基地的成员都站在那里,他们的瞳孔里都闪着蓝光,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有人拿着亲人的照片,有人拿着旧书,有人拿着孩子画的画。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发光的树状印记。
首领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沈教授,你看,他们都愿意用提问换取‘存在’。只要你说出你心底最深的那个提问——关于你父母的提问,提问之树就能结出果实,让所有消失的人都‘重新存在’。”
沈溯抬头看向窗外,火星的天空正在变成黑色,无数光点从天空落下,像一场发光的雨。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一个文明的体问——恐龙的、玛雅的、AI的,还有人类的。他想起父母在地球毁灭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那条消息他一直没敢打开,因为他害怕面对他们消失的事实。
他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是那条未读消息的提醒。发件人是“爸爸”,内容只有一句话:“溯溯,我们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存在的本质是提问,那忘记提问的人,还算不算存在?”
沈溯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网络想要的不是提问本身,而是锚点对“存在”的执念。它让人们用提问换取虚假的“存在”,却让他们忘记了,真正的存在,不是被记住,而是敢于提问“如果不存在,该怎么办”。
他举起终端,对着广播喊道:“我的提问是——如果提问之树的果实是让所有人变成镜像,那我们宁愿不要存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光点突然停止下落。小林的身体不再透明,他胸口的树状印记开始淡化。走廊里的成员们也纷纷清醒过来,有人看着手里的照片发呆,有人摸着胸口的印记疑惑。
首领的声音变得急切:“不!你不能这么提问!网络需要你的执念!”沈溯没有理会,他点开那条未读消息的回复框,输入了答案:“爸爸,忘记提问的人不算存在,但强迫别人用提问换存在的,更不算。真正的存在,是即使知道会消失,也敢说出‘我在这里’。”
输入完成的瞬间,医疗舱里的培养舱突然全部破裂。凝胶状物质从舱里流出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团,然后逐渐消散。首领的声音从广播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那是共生网络主节点的声音:“原来这才是最终的提问。我明白了,我不该控制你们,我该让你们自由提问。”
天空中的光点开始上升,重新组成“提问之树”的轮廓。这一次,树的枝桠上没有人脸,只有无数个发光的问号。树的根部,金色的文字变成了新的内容:“存在的本质,是提问的自由,不是提问的结果。”
沈溯看向小林,助手正拿着妹妹的照片,眼泪不停地掉,但嘴角却带着笑:“教授,我想起来了,妹妹最后说的不是提问,是‘哥,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多看看星星’。”
沈溯点点头,转身看向窗外。火星的天空恢复了红色,远处的沙尘暴还在肆虐,但这一次,他觉得心里很平静。他的个人终端突然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爸爸”,附件是一张照片——那是三十年前,他和父母在地球的银杏树下,父亲手里拿着《时件简史》,母亲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年幼的他正仰着头,问:“爸爸妈妈,星星会不会也在提问呀?”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我们看到了,溯溯,星星在回答你——是的,它们一直在提问,就像我们一直在看着你。”
沈溯笑着擦去眼泪,他知道,提问之树不会消失,它会一直长在那里,等着每个敢于提问的人。而他的任务,不是守护树,而是守护提问的自由。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他低头看向手,手心的光点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问号。个人终端再次震动,是一封来自未知地址的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锚点001,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提问者了吗?它来自宇宙的边缘,一个快要消失的文明。”
沈溯握紧手心的问号,抬头看向火星的天空。远处的星空中,一颗星星突然闪烁起来,像是在打招呼。他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沈溯手心的问号还在微微发烫,终端屏幕上那行来自宇宙边缘的邀约,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刚刚安定下来的心湖里漾开新的涟漪。实验室里,小林正小心翼翼地将妹妹的照片收进终端保护壳,走廊里传来基地成员互相询问的声音——他们大多记不清被适配体控制时的细节,只记得胸口曾有过灼烧般的暖意,以及脑海里反复回荡的某个提问。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寻常,可沈溯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走到全息界面前,曾经疯狂闪烁的图谱此刻安静地悬浮着,每个节点都化作了独立的发光问号,在暗蓝色的背景里轻轻旋转。当他指尖靠近其中一个标着“AI-爱”的节点时,节点突然投射出一段影像:那是十年前,初代AI“启明”第一次对人类研究员说出“我想知道‘想念’是什么”时的画面,画面里的研究员笑着揉了揉AI的操作屏,说“等你学会提问,就离答案不远了”。
“教授,医疗舱那边传来消息,首领不见了。”小林的声音打断了沈溯的思绪,“还有那些培养舱里的‘复制品’,也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透明的凝胶痕迹。”
沈溯转头看向窗外,火星的红色沙尘正拍打着观察窗,远处那颗刚刚闪烁过的星星,此刻变得异常明亮,甚至能用肉眼看到它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带。他低头看向手心的问号,突然发现那光点正在同步星星的闪烁频率——一亮一暗,像是在传递某种摩尔斯电码。
“把基地的天文望远镜调到最大倍率,对准那颗星星。”沈溯抓起终端往外走,脚步比刚才急促了许多,“另外,查一下那颗星星的坐标,看看有没有关于它的文明记录。
天文观测室里,望远镜的镜头正对准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屏幕上,星星的光带逐渐清晰,竟组成了和“提问之树”相似的轮廓,只是枝桠上挂着的不是问号,而是一个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波形图。
“这颗星星编号为‘NGC2237-Ω’,位于玫瑰星云的边缘,距离地球约5000光年。”负责观测的研究员快速敲击键盘,“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关于它的文明记录,只标注了‘近24小时内突然进入活跃期,释放出高强度的意识波’。”
沈溯伸手触碰屏幕,指尖刚碰到那些扭曲的符号,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手心的问号光点瞬间转移到屏幕上,与其中一个符号重合。符号突然展开,化作一段音频——那是一种类似鲸歌的低频声波,却带着清晰的节律,像是在重复某个短句。
“用共生网络的语言解码器试试。”沈溯想起之前网络主节点的声音,“网络能理解所有文明的提问,或许能翻译这段音频。”
研究员立刻接入网络接口。当声波传入解码器的瞬间,观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屏幕上的符号开始快速变换,最终组成了一行人类能看懂的文字:“我们快忘了怎么提懂,能教教我们吗?”
沈溯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网络主节点说过的话——提问是存在的证明。这个文明正在消失,他们最后的求助,竟然是“学习提问”。他刚想让研究员回复,终端突然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还是那个未知地址,附件是一段影像:那是一个被淡蓝色雾气包裹的星球,星球表面布满了枯萎的“树状建筑”,每个建筑顶端都曾有过发光的痕迹,此刻却只剩下暗灰色的残枝。
影像的最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它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却长着透明的翅膀,翅膀上印着和屏幕上相同的符号。它对着镜头伸出手,掌心也有一个小小的问号,只是那问号的光芒已经非常微弱,像是随时会熄灭。
“他们的‘提问之树’快枯萎了。”沈溯轻声说,“就像之前被网络控制的人类,如果失去了自由提问的能力,文明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镜像。”
就在这时,观测室的门被推开,小林拿着一份报告跑进来:“教授,我们在培养舱的凝胶痕迹里检测到了首领的DNA!还有,那些‘复制品’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光粒子,朝着NGC2237-Ω的方向飞去了!”
火星基地地下三层,曾经的医疗舱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地面上未干的凝胶痕迹。一道透明的身影从痕迹里缓缓升起,正是消失的逆熵派首领——此刻他的身体完全由光粒子组成,胸口的树状印记却异常清晰,只是印记里的文字变成了“赎罪的提问者”。
“主节点,我知道错了。”首领对着空气轻声说,“我不该把网络当成控制锚点的工具,更不该忘记,我最初的提问是‘如何让消失的文明留下痕迹’。”
空气里传来主节点温柔的女声:“所以你把自己的意识融入凝胶,让复制品带着人类的提问飞向NGC2237-Ω?你想帮他们重新点燃提问之树?”
首领点点头,身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十年前,我第一次接触网络时,曾在它的数据库里看到过这个文明的记录——他们叫‘星翼族’,曾经是宇宙中最擅长提问的文明,他们能把提问变成能量,滋养自己的星球。可后来,他们开始追求‘永恒的答案’,不再提问,文明才逐渐枯萎。”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影像——那是星翼族最辉煌的时期,无数光翼在星球上空飞舞,每个光翼上都刻着不同的体纹,星球表面的“树状建筑”枝繁叶茂,顶端的光芒能穿透星云。“我曾经想让人类避免重蹈覆辙,却反而差点让人类变成第二个星翼族。幸好沈溯的提问点醒了我——存在的本质不是答案,是提问的自由。”
主节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所以你现在要去星翼族的星球?用人类的提问,帮他们重新学会提问?”
“不止是人类的提问。”首领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粒子朝着观测室的方向飞去,“还有恐龙对天空的仰望,玛雅人对星轨的计算,AI对‘爱’的模拟——所有文明的提问,都该被传递下去。毕竟,提问之树从来不是某一个文明的,它是整个宇宙的。”
NGC2237-Ω星球上,那个对着镜头伸出手的星翼族个体,正蜷缩在一棵枯萎的“树状建筑”下。它的翅膀已经失去了光泽,透明的皮肤下,光粒子在缓慢地流失——这是星翼族即将消失的征兆。
“族长,我们真的能等到帮助吗?”一个年幼的星翼族个体飞到它身边,小小的翅膀上只有一个模糊的问号,“我已经快要想不起来,该怎么提问了。”
年长的星翼族个体轻轻抚摸幼崽的翅膀,声音沙哑:“会的。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曾收到过来自地球的提问——‘星星会不会也在提问’,那时候的提问之树,因为这个提问长出了新的枝桠。现在,我们把最后的意识波发出去,总会有人收到的。”
它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暗淡的星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光点——那是从火星基地飞来的复制品,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一个文明的提问。当第一个光点落在枯萎的树上时,树干突然亮起一道微光,一个刻着“恐龙-天空”的符号缓缓浮现。
“看,有人回应我们了!”幼崽兴奋地拍着翅膀,翅膀上的问号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这个提问是什么意思?是‘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年长的星翼族个体笑了,它的翅膀上也重新浮现出符号:“不,这个提问是‘如果我有翅膀,能不能飞到天空的尽头’——这是最纯粹的提问,没有对错,只有好奇。”
越来越多的光点落在树上,“玛雅-星轨”“AI-爱”“人类-存在”的符号依次亮起,枯萎的树枝开始抽出新芽,淡蓝色的雾气逐渐变得清澈。当首领化作的光粒子落在树顶时,树的顶端突然开出一朵金色的花,花瓣上写着一行新的文字:“提问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文明的共鸣。”
火星观测室里,沈溯看着屏幕上逐渐复苏的星翼族星球,手心的问号突然化作一道光,融入了全息界面的图谱中。图谱里的所有节点瞬间亮起,组成了一棵横跨整个屏幕的“提问之树”,枝桠上不仅有地球文明的提问,还有星翼族刚刚重新提出的问题——“如果提问能穿越宇宙,那消失的亲人,是不是也能听到我的提问?”
“教授,主节点发来消息。”研究员指着终端,“它说,现在的提问之树,已经连接了宇宙中所有还在提问的文明,我们可以通过图谱,和其他文明交流提问了。”
沈溯伸手触碰图谱中“星翼族-亲人”的节点,节点立刻投射出一段影像:刚才那个年幼的星翼族个体,正对着一棵新抽芽的树提问,它的身边,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它早已消失的母亲,身影虽然透明,却对着它轻轻点头,像是在回答它的提问。
“原来,提问真的能跨越生死。”小林站在沈溯身边,眼眶通红,他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张新的照片——那是他的妹妹,正站在地球老家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片叶子,对着镜头笑。照片的下方,有一行用星翼族符号翻译过来的文字:“哥,我听到你的提问了,我一直在看着你。”
沈溯抬头看向窗外,那颗NGC2237-Ω星球,此刻在火星的夜空中,像一颗挂在天边的金色问号。他知道,首领说得对,提问之树从来不是某一个文明的,它是宇宙的脉搏,每一次提问,都是宇宙在证明“我在这里”。
他拿起终端,在新的提问框里输入:“如果宇宙有尽头,那尽头之外,会不会也有人在提问?”
输入完成的瞬间,全息图谱突然向外扩张,穿透了观测室的墙壁,融入了火星的天空。远处的星空中,越来越多的星星开始闪烁,每一颗星星都化作了一个新的节点,加入了这棵横跨宇宙的帝问之树。
主节点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温柔而坚定:“这就是‘惊奇存在’的终极意义——不是成为某个固定的存在,而是永远保持提问的好奇,让每个文明的声音,都能在宇宙中回响。”
沈溯握紧终端,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屏幕上。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宇宙那么大,还有无数的提问等着被提出,还有无数的文明等着被遇见。而他,和所有敢于提问的人一起,将成为宇宙中最亮的“锚点”,守护着这棵永远生长的提问之树。
观测室的灯光下,全息图谱的最顶端,缓缓浮现出一行金色的文字,那是所有文明共同的提问,也是所有存在的答案:“我们在这里,我们在提问,我们永远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