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满世界搜罗“垃圾”(2/2)
沈良心中微动,看来遇到懂行的了。
“这叫压力补偿槽。”沈良淡淡地说,“普通的阀在大流量下会被液动力卡死,推都推不动。加了这个,单手就能操作,这叫负载敏感控制。”
“负载敏感……”周处长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猛地一拍大腿,“妙!妙啊!这就是咱们一直在攻关却没解决的难题!没想到啊,真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小小的修配车间里看见了!”
他激动地抓住沈良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是省机械厅技术处的周正。小同志,这技术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沈良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算是吧。瞎琢磨的。”
“瞎琢磨?这要是瞎琢磨能琢磨出来,还要我们要饭的……不是,还要我们这帮搞科研的干什么!”周正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技术要是推广开,咱们的矿山机械、工程机械,立马就能上一个台阶!这就是心脏啊!”
李建国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他听懂了。那个什么“负载敏感”,连他都没听说过,显然是极其超前的理念。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愿赌服输。”沈良转头看向李建国,眼神平静,“李总工,密封圈的批条,麻烦回头送到我宿舍。”
李建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一声长叹,转身步履蹒跚地走了。那背影,瞬间苍老了十岁。
“沈良同志!”周正还在兴奋头上,“你这个技术,必须马上上报!我要给你请功!咱们省正在搞矿山机械大会战,正缺这种核心技术!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
沈良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官员,心里盘算了一下。
时机到了。
他走到那面斑驳的墙壁前,拿起一根粉笔。
唰唰唰。
他在黑板上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机械轮廓。那不是普通的挖掘机,而是一个拥有反铲结构、履带底盘的庞然大物。
“周处长,光有一个心脏是不够的。”沈良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要造的,不是这一个小阀门。”
他指着黑板上那个狰狞的机械怪兽。
“我要造这个。”
“这是……”周正推了推眼镜,辨认着那个图形,“液压挖掘机?咱们国内现在只有抚顺挖掘机厂能造机械式的钢丝绳铲,液压的只有样机,还经常漏油趴窝……”
“那是以前。”沈良扔掉粉笔头,拍了拍手上的灰,“给我三个月,还有这红星厂的一号车间。我给你一台能在岩石上跳舞的家伙。”
“能在岩石上跳舞?”周正愣住了。
“对。”沈良指了指还是一脸呆滞的赵国栋,“而且,我会带着这帮被别人看不起的‘土包子’,亲手把它敲出来。”
赵国栋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沈良。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在发光,比那炉膛里的火还要耀眼。
“良哥!你说咋干就咋干!我这一百多斤肉就交给你了!”赵国栋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良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窗外。
初升的太阳正穿透薄雾,将金色的光辉洒在那些废旧的钢铁上。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但对他来说,这是属于钢铁与火焰的时代。
“那就开始吧。”沈良轻声说道,“先把那些苏联坦克的履带板给我拆了。咱们的挖掘机底盘,有着落了。”
周正看着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也许中国重工的春天,真的要从这个破旧的小车间里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违背原则的决定。
“好!”周正一拳砸在桌子上,“哪怕是把省厅的家底掏空,我也陪你疯一把!不过你要是造不出来……”
“造不出来,”沈良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如刀,“我自己跳进炼钢炉里。”
……
一周后。
红星厂的一号车间被划成了禁区。门口挂上了“闲人免进”的牌子,甚至还有保卫科的人站岗。
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昼夜不停。
沈良并没有急着上手造大件。他在改图纸。
这个年代的国产挖掘机设计图,大多是照抄苏联五十年代的w501或者w100,笨重、效率低、故障率高。
沈良脑子里装的是二十年后小松和卡特彼勒的设计精髓。
他在绘图板上运笔如飞。
“把大臂的箱体结构改成这种菱形截面。”沈良指着图纸对几个老铆工说,“这样应力分布更均匀,而且省材料。咱们钢板不够,必须要在结构上下功夫。”
“可是沈工,这这菱形咋折弯啊?咱们没那么大的折弯机啊!”老铆工看着图纸直挠头。
“谁说要一次折弯?”沈良拿起一块铁皮比划着,“分片下料,拼焊!我会设计一个专门的焊接工装,保证变形量控制在3毫米以内。”
“拼焊?”老铆工瞪大了眼,“那焊缝能受得住?挖掘机大臂受力可是几吨甚至十几吨啊!万一断了……”
“用我的焊接工艺。”沈良从旁边拿过一把焊枪,调了调电流旋钮,“我知道大家习惯用大电流堆焊肉,觉得焊缝越高越结实。错!那是应力集中的根源!”
他戴上护目镜,只说了一句:“看好了。”
滋滋滋——
蓝色的电弧亮起。
沈良的手稳如磐石,焊条在钢板间均匀游走,像是在绣花。
焊完,敲掉药皮。
一道如同鱼鳞般细密均匀的焊缝显露出来,平整光滑,几乎和母材融为一体。
“这叫单面焊双面成型。”沈良摘下护目镜,“只要控制好熔池温度和运条速度,焊缝强度比母材还高。你们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干,就练这个。谁练不出来,谁就别上岗。”
几个老铆工面面相觑,随即眼神里燃起了不服输的火苗。都是干了一辈子铁匠活的人,哪能让一个小年轻看扁了?
“练!我就不信了!”
整个车间,在沈良的调度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
没有大型镗床加工底盘回转支撑孔?沈良设计了一个“飞刀镗具”,架在工件上自己转,硬是把那个直径两米的大孔给镗圆了。
没有重型卷板机?沈良带着大家用千斤顶一点点顶,用火烤,用大锤砸,硬是把钢板驯服成了想要的弧度。
这简直是一场用原始手段对抗现代工业标准的战争。
而沈良,就是那个指挥若定的将军。
与此同时,赵国栋也没闲着。他正带着几个人在满世界搜罗“垃圾”。
除了那些苏联坦克的履带,他们还从废品站搞来了报废卡车的后桥、废弃矿山的输送带橡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