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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百草堂之青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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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气得发抖,刚要上前理论,被张娜一把拉住。张娜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块晒干的青皮,低声道:“别急,看你哥的。”那青皮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干透的辛香,倒让王雪定了定神。

王宁从柜台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个青瓷盘,盘里摆着两样东西:左边是片济世堂的青皮,干硬发黑,捏起来脆得像枯树叶;右边是自家的,灰绿饱满,指尖一碰就能闻到辛烈的香气。“诸位请看,”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嘈杂的人声,“真正的青皮,晒至半干时要闷润三日,让油室里的辛气锁住,断面该是黄白色,带着细密油点。”他用指尖戳了戳自家的青皮,皮面微微发韧,“而孙掌柜的青皮,摘得太早,直接暴晒,油室全破了,断面发黑,只剩涩味,非但不能消积,反倒阻塞气机,这才让诸位疼得厉害。”

“你胡说!”孙玉国跳起来,“谁知道你这是不是临时换的好货!”

“是不是好货,一煎便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回头,见林婉儿拄着根枣木拐杖站在那里,她头发花白,挽成个松松的髻,粗布衣衫上沾着些药草汁,最惹眼的是那双枯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药色。她缓缓走到台前,拿起济世堂的青皮,“这东西,连炮制的第一步都没做好。老规矩,青皮得用竹筛阴晾,忌铁器,忌暴晒,孙掌柜怕是连这都不知道吧?”

说罢,她让张娜取来两个药罐,分别放进两种青皮,加了等量的水,在火炉上同火同煎。不过片刻,百草堂的药罐就飘出辛香,汤色淡黄;而济世堂的那罐,只冒出股焦糊味,汤色发黑。

“这还不算完。”林婉儿又取来两枚银针,分别探进两个药罐。百草堂的银针依旧亮白,济世堂的那枚,针尖竟微微发黑。“看见了吗?”她举起银针,苍老的声音带着力量,“暴晒让青皮里的鞣质变了性,这才伤了脾胃,滞了气机!”

赵老四看得目瞪口呆,肚子疼似也忘了,喃喃道:“怪不得我喝的时候觉得发苦,还以为是药劲儿大……”

这时,张阳背着药箱匆匆回来,身后跟着个书童。“王兄,我刚从书生家回来,”他抹了把汗,月白长衫更显凌乱,“那书生昨日偷偷喝了冷酒,才加重了气虚,与咱们的药无关!他自己也认了,让我来赔个不是。”书童在一旁连连点头,手里还捧着那包没喝完的药渣,里面的青皮果然油亮饱满。

真相大白,村民们顿时炸了锅。“好你个孙玉国,竟敢卖假药坑人!”“找他赔医药费!”赵老四从地上爬起来,率先冲向济世堂的方向,众人跟着涌了过去,刘二狗和郑钦文吓得抱头鼠窜。

孙玉国脸色煞白,还想争辩,被林婉儿用拐杖指着鼻子:“做药如做人,半点虚不得。青皮能破郁气,可你这黑心肝的郁气,再好的药也化不开!”

人群散去,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百草堂的药晒场上,那些青皮被晒得暖烘烘的,辛香漫了满街。王宁望着林婉儿的背影,见她走到街角时,回头朝药铺的方向笑了笑,拐杖笃笃地敲着石板路,像在为这剂“破郁”的良药,敲起了收韵的节拍。

雨后的日头总算烈了些,百草堂的晒场上铺满了青皮,灰绿色的果皮被晒得微微发卷,油室里的辛香蒸腾起来,混着檐角滴下的水珠,在空气里酿出股清冽的药味。

王雪蹲在竹筛旁,正按林婉儿教的法子翻晒青皮,指尖划过果皮上的油室,忽然明白过来:“哥,这青皮的纹路,倒像人心里的疙瘩,得慢慢晒透了,才能把郁气散出来。”她梳着的双丫髻用红绳系着,绳尾沾了点药粉,是今早碾青皮时蹭上的。

王宁在一旁整理药柜,闻言回头笑了笑。他昨日帮赵老四他们调理时,特意在青皮里加了茯苓,既破脾又护脾,此刻药柜里还留着淡淡的混合香气。“你能悟到这点,才算真看懂了这味药。”他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炮炙大法》,“林前辈说,她年轻时见人用青皮治肝郁,只知猛投药材,结果伤了病人元气,后来才明白,破气需带三分补,就像这晒青皮,得晒晒停停,不能一晒到底。”

正说着,张阳背着药箱进来了,月白长衫洗得发白,却梳得笔挺,往日松垮的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王兄,昨日那书生特意送了幅字来,说要谢咱们。”他展开卷轴,上面写着“药若通心”,笔锋虽弱,却透着股真诚,“他还说,往后定按医嘱服药,再也不敢贪嘴了。”

张娜端着刚沏好的药茶过来,素色围裙上换了新的药渍——这次是淡黄色的,是熬青皮时溅上的。“张大哥也别太自责了,”她把茶碗往案上放,碗底的药香混着茶香漫开来,“林前辈不是说吗,医者行医,就像炮制药材,总得经过几次火候拿捏,才能知轻重。”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两个官差押着孙玉国往镇外走,他那件黑绸马褂被扯得歪歪斜斜,往日油亮的核桃串掉在地上,滚到百草堂门口。刘二狗和郑钦文跟在后面,头垂得快抵到胸口,手里还捧着济世堂剩下的劣质青皮,要拿去官府查验。

“王掌柜,多亏了你啊!”赵老四领着几个村民跟在官差后面,路过药铺时特意停下来,他肚子上的胀痛已消,说话时中气足了不少,“那孙玉国被搜出两箱劣质青皮,还有钱多多给他写的供货单,这下证据确凿了!”

王雪看着孙玉国的背影,忽然想起前几日他在药铺里嚣张的模样,忍不住道:“他这是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就像那些被暴晒坏的青皮,硬是把气性熬没了。”她说话时,指尖还捏着片刚晒好的青皮,油室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傍晚时,林婉儿又来了,这次没拄拐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新采的薄荷。她走到晒场边,抓起一把青皮放在鼻尖闻了闻,苍老的手指在果皮上轻轻摩挲,像在抚摸老友的脸颊。“明日把这些薄荷跟青皮混着晒,”她对王宁说,“薄荷性凉,能中和青皮的燥烈,往后治肝郁带热的病人,用着更稳妥。”

王雪凑过去看,见林婉儿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深褐色的药渍,那是常年炮制青皮留下的印记。“林前辈,您怎么对青皮这么熟?”她好奇地问,指尖不小心碰到前辈的手,触到满是老茧的指腹,像摸到了陈年的药渣。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我年轻时,嫁了个药农,他总说青皮是‘倔脾气的好人’,看着烈,心却是热的。后来他上山采药摔断了腿,郁结成疾,我就是靠这青皮,配着他种的山药,一点点把他的气顺过来的。”她拿起片青皮,对着夕阳照了照,“你看这油室,多像人心里的火气,得顺着它散,不能硬压。”

王雪听得入了神,忽然明白哥哥为何总说“药如人生”。这时老陈背着个竹篓进来了,篓里装着些刚摘的橘子,青黄相间的果皮看着喜人。“王掌柜,尝尝我家的新橘。”他脸上的胁痛早已好透,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透着轻松,“前几日多亏了你那青皮,不仅治好了我的疼,连跟隔壁老李的嫌隙都解开了——你说奇不奇,气顺了,啥都顺了。”

王宁接过橘子,剥开一个,青黄色的果皮里渗出些汁液,带着淡淡的辛味,竟和青皮的香气有些像。他递给王雪一瓣,看着妹妹咬下去时眯起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小镇的烟火气,和药铺里的青皮香,原是揉在一起的。

夕阳把晒场上的青皮染成了金绿色,辛香随着晚风漫出药铺,飘向镇口的石板路。王宁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方向,心里清楚,这味能破郁气的药材,不仅治好了镇上人的病,也悄悄解开了许多人心底的结。就像林婉儿说的,药能医病,可真正能化掉郁气的,从来都是那份懂分寸、知体恤的心意。

入秋后的日头变得金贵,百草堂的晒场上,最后一批青皮被晒得干透,灰绿色的果皮缩成紧实的一团,轻轻一捻就能闻到醇厚的辛香。王雪正用棉线将青皮串成串,挂在檐下的木架上,红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倒像给这味“破气”的药材添了几分柔和。

“雪儿这串打得好,松紧正合适。”林婉儿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廊下,看着檐下挂满的青皮串,苍老的脸上露出笑意。她今日换了件靛蓝粗布衫,袖口绣着朵小小的橘花,那是年轻时她丈夫为她绣的,针脚虽已模糊,却藏着半世的药香。

王雪停下手里的活,指尖还沾着青皮的碎屑:“林前辈,您说这青皮串挂在这儿,是不是也能给镇上人消消郁气?”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比起初学时的莽撞,眼底多了几分沉静——那日她为老陈调理时,不仅用了青皮配香附,还听他絮叨了半宿邻里纠纷,末了老陈叹着气说:“丫头,你这药里,怕是掺了定心丸吧。”

王宁从药铺里出来,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是按林婉儿古法炮制的青皮,埋在灶心用余火煨了三日,辛烈之气敛了些,多了层温润的烟火味。“钱多多被逐出镇前,托人送了这个来。”他打开罐口,一股醇厚的药香漫出来,“是他珍藏的十年陈青皮,说算是赔罪。”

张娜正在柜台后记账,闻言抬头笑了笑:“倒是难得他还有这份心。”她笔下的账本记着近来的药材出入,青皮的销量稳稳压过其他理气药,旁边用小字标着“配麦芽治小儿食积”“配党参治气虚肝郁”,一笔一画,都是日子沉淀的模样。

张阳背着药箱从外面回来,月白长衫上别着个新做的香囊,里面装着青皮与薄荷的碎末,走动时飘出清冽的香气。“王兄,县太爷派人来请,说他母亲胁痛得厉害,听闻咱们的青皮配伍独到,想请你去瞧瞧。”他说起话来眉眼舒展,再不见前些日子的愁容——那日他跟着王宁为赵老四调理时,亲眼见青皮配伍白术,既能消积又不伤脾,才算真正懂了“破中带补”的道理。

正说着,镇口传来喧哗,只见赵老四领着几个村民,抬着块“仁心济世”的匾额往药铺来,红绸在阳光下晃眼。“王掌柜,这是大伙儿凑钱做的,”赵老四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他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是自家种的冬瓜,“前几日你用青皮给我家婆娘治好了腹胀,她非要让我把这新摘的冬瓜送来,说算谢礼。”

王宁忙让人把匾额挂在门楣上,红绸落下时,正衬着檐下的青皮串,药香混着众人的笑语,在秋阳里漫开。林婉儿忽然咳嗽了两声,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王宁:“这是我年轻时记的青皮单方,有个治肝郁化火的方子,用青皮配栀子,你且收着。”纸包上的字迹已泛黄,却一笔一画透着认真,边角处还沾着点点褐色药渍,像岁月留下的印章。

王雪凑过去看,见方子末尾写着行小字:“药能破郁,心能化结,方为上医。”她忽然想起哥哥说过,林前辈的丈夫当年病逝后,她守着药圃种了三十年青皮,有人说她傻,她只说:“这药能解人痛,也算替他看着这世间吧。”

暮色降临时,众人渐渐散去,药铺里只剩下家人。张娜端来晚饭,一碗青皮炖鸡汤放在桌上,辛香混着肉香,暖得人心里发融。王雪喝着汤,忽然道:“哥,我想学炮制青皮的古法。”她放下碗,指尖还留着药香,“林前辈说,好药得像好人,得经得住晒,耐得住等。”

王宁看着妹妹眼里的光,想起她初学时把青皮晒焦了哭鼻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檐下的青皮串被晚风吹得轻轻晃,辛香飘进屋里,混着灯花的噼啪声,像在应和着这话。

夜深时,王宁站在药铺前,望着匾额下的青皮串。秋露落在果皮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倒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小镇。他忽然明白,这味能疏肝破气的药材,早已不是简单的药,它像根线,串起了药铺的日子,串起了邻里的情分,也串起了那些藏在烟火里的,关于坚守与和解的故事。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王宁转身回屋时,顺手摘下片青皮,凑近闻了闻。辛香在鼻尖萦绕,像一句无声的承诺:只要这药香不散,这颗为人间破郁化结的心,就永远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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