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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百草堂之巴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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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热,打在百草堂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王宁站在柜台后,指间捏着枚三棱形的蒴果,果皮上的星状柔毛被雨水打湿,像只蜷起的绿刺猬。他拇指摩挲着果壳上的纹路,鼻尖萦绕着一股混合了苍术与艾叶的药香——那是妻子张娜晨起刚晒的端午药囊味道。

“师父,西街的陈老倌又来拍门了,说他儿子快不行了。”张阳掀着竹帘进来,靛蓝长衫下摆沾了泥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脑门上。他手里攥着张药方,纸角都被捏得起了毛边,“这都第三回了,泻药灌了两副,肚子硬得跟块石头似的,手脚冰得像从井里捞出来的。”

王宁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炮制房飘来的艾绒灰。他放下那枚巴豆果实,接过药方扫了一眼,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脉沉紧如石,腹痛拒按,是寒积阻了胃肠。寻常泻药攻不动这沉寒,得用猛药。”

张阳喉结动了动,声音发紧:“您是说……巴豆?”

“嗯。”王宁转身走向后院,木屐踩过青苔石径,发出“嗒嗒”的轻响。炮制房里悬着排竹匾,其中一方摊着些黄棕色的种子,椭圆略扁,种皮上的脐点像只细眯的眼。他取过竹匾旁的铜碾槽,指尖捻起三粒种子,“生巴豆含油多,一滴能让人泻到脱形。得去油取霜,方能入药。”

张娜端着刚沏好的薄荷茶进来,素色布裙上别着个绣了艾草的香囊。她见王宁要动巴豆,眉间浮起忧色:“前儿钱多多来送药材,说回春堂的孙玉国在打听巴豆价格,还问能不能直接买生品。”

“他买去做什么?”王宁将巴豆倒入碾槽,铜碾轮转动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孙玉国连当归和独活都分不清,敢碰这猛虎?”

“谁说不是呢。”张娜将茶碗放在案几上,瓷碗沿凝着水珠,“他那远房亲戚郑钦文,前儿在市集上摆摊,说能治‘百种积滞’,药包里就混着些没去壳的巴豆,红皮皱巴巴的,看着就吓人。”

王宁没再接话,专注地碾着巴豆。待种仁变成泥状,他取来几张吸油纸,将药泥摊成薄薄一层,再盖上纸反复按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处还留着常年碾药磨出的厚茧。半个时辰后,纸上渗出的油迹渐渐变淡,药泥成了松散的淡黄色粉末。

“这就是巴豆霜了。”他用银匙舀起少许,约摸0.2克,拌入研好的干姜粉,“干姜能制巴豆之烈,二者相伍,才敢给体虚者用。”

正说着,药铺前突然传来喧哗。王雪抱着刚晒好的艾叶跑进来,梳着双丫髻的脑袋上还沾着片碎叶:“哥!陈老倌家把人抬来了,说再不用药就断气了!”

王宁将药粉包进桑皮纸,快步走到前厅。门板上躺着个年轻汉子,面色青黑,两手紧紧按着小腹,喉间发出痛苦的哼哼声。陈老倌跪在地上,膝盖把青砖磕得“咚咚”响:“王掌柜,求您救救我儿!孙玉国说他有秘方,结果灌了药更重了……”

“他给你用了什么?”王宁按住汉子的腕脉,指下脉象沉涩如刀刮。

“黑糊糊的丸子,说是什么‘通肠神丹’,吃了就拉。”陈老倌抹着眼泪,“结果拉了两回就拉不出了,肚子胀得像要炸开……”

王宁眸光一凛,转头对张阳道:“取绿豆汤来,再备针。”他拆开纸包,将巴豆霜混着温水灌入汉子口中,“这药入腹,半个时辰内必泻,泻后若腹痛不止,再用黄连水镇之。”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个尖细的声音:“哟,王掌柜又在用那要命的药呢?前儿东头的李寡妇,不就是吃了你的巴豆,拉得床都下不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刘二狗揣着袖子站在门口,青布短褂上沾着酒渍。他身后跟着几个村民,都是些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妇人。“孙掌柜说了,巴豆这东西,本就该禁了!也就王掌柜心狠,敢拿人命试药!”

张娜气得脸发白,攥着围裙往前走了半步:“你胡说!孙玉国自己卖假药,还好意思……”

“嫂子。”王宁按住她的胳膊,目光落在刘二狗腰间——那枚黄铜纽扣擦得锃亮,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回”字。他没再多言,只对陈老倌道:“让你儿子侧躺,我施针止泻。”

银针刺入足三里时,汉子喉间的呻吟渐渐轻了。半个时辰后,他果然腹中雷鸣,被家人扶去后院茅房。王宁站在柜台前,重新拿起那枚巴豆蒴果,指腹划过三棱的棱角。雨还在下,檐角的水滴顺着瓦当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圈圈涟漪,像极了即将掀起的波澜。

王雪凑过来,小声问:“哥,孙玉国真的会用巴豆害人吗?”

王宁将蒴果放回竹匾,声音低沉如碾药的铜轮:“这药本身无对错,全看用它的人。但猛虎出笼,总要伤人的。”他望向窗外,回春堂的幌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只蛰伏的兽。

入伏后的日头毒得像淬了火,百草堂的药碾子转得愈发沉。王宁正将新收的艾叶抖落在竹匾里,忽听门外传来哭喊声,抬头便见两个汉子抬着块门板,上面躺着个面色蜡黄的老者,正是镇上的李老汉。

“王掌柜!救命啊!”李老汉的儿子扑在柜台前,粗布短褂被汗水浸透,“俺爹昨儿还能拄着拐走,今儿一早就直挺挺倒了,肚子胀得跟揣了个冬瓜似的!”

王宁扔下艾叶,快步上前。李老汉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起皮,按在他腹部的手猛地一收——那肚皮硬得像块灌了水的皮囊,轻轻一碰,老者就痛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何时开始胀的?”王宁摸了摸老汉的脉,脉象浮而虚,像风中残烛。

“三天前就说不舒坦,”李老汉的儿子急得直搓手,“去回春堂找孙掌柜看了,他给了包‘逐水丹’,说吃了就能排水。昨儿吃了半副,夜里就上了七八趟茅房,今早腿一软就栽了……”

“逐水丹?”王宁眉头拧成个疙瘩,“拿来我看。”

汉子慌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油气扑面而来。纸包里是些黑褐色的颗粒,捏起一粒捻开,指腹上立刻沾了层黏腻的油膜。王宁鼻尖凑近闻了闻,那气味烈得呛人——是生巴豆的油味,带着股焦苦的腥气。

“糊涂!”王宁将药粒扔回纸包,声音陡然转厉,“这是生巴豆磨的粉!哪能随便吃?”

“孙掌柜说这是‘秘法炮制’,”汉子脸都白了,“他还说您的巴豆太贵,是故意坑人……”

“一派胡言!”张阳在旁听得火起,靛蓝长衫的袖子都捋了起来,“生巴豆一滴油就能泻死人,他这是拿人命换钱!”

王宁没工夫动怒,转身从药柜里抓出把绿豆,又取了黄连切片:“张阳,烧锅沸水,把绿豆黄连煮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取来银针,在老汉的关元、气海两穴快速刺入,手法又快又稳,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李老汉被针扎得闷哼一声,眼角滚出泪来。王宁捻着针尾,沉声道:“巴豆性烈如火,这会儿正烧着他的肠胃。此时进补便是火上浇油,先得把这邪火压下去。”

张阳端着药汤进来时,手都在抖。褐色的药液里浮着绿豆皮,蒸腾的热气中飘着黄莲的苦香。王宁扶起李老汉,用银匙一点点往他嘴里送药,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在他花白的胡须上积成小水珠。

“不行啊王掌柜,”汉子看着爹还是直哼哼,急得直跺脚,“喝了药也没见好,要不……加点人参补补?我听人说,虚到这份上就得大补……”

“补不得!”王宁断然道,“巴豆峻下之后,脾胃如被掏空的炉膛,此时用参,如同往空炉里扔火炭,只会烧得更烈。”

张阳在旁插言:“可他脉都快摸不着了,再不补,怕是……”他说着,从药斗里抓出片参须,眼神里带着执拗,“我师父以前就说,急症用参,能吊住一口气。”

“此非寻常急症。”王宁将参须放回药斗,指腹在斗签上轻轻敲了敲,“巴豆伤人,先伤津液,再耗元气。得先清余毒,再缓补,一步都错不得。”

两人正争执,门外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王小子这话,倒有他师父的影子。”

众人抬头,见林婉儿拄着根枣木拐杖站在门口。她灰布头巾下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马齿苋。最惹眼的是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指腹上满是深浅不一的裂口,却捏着片翠绿的薄荷,气息清冽。

“林婆婆。”王宁停下手里的活,语气缓和了些,“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这儿有热闹看。”林婉儿走到门板旁,拐杖头在老汉脚踝处轻轻一点,“这脉象,虚中带躁,是巴豆的火没泄干净,又伤了元气。你师父当年治这症,总在解毒药里加三分参,说是‘驱邪不伤正’。”

王宁一怔,随即恍然:“您是说……少佐人参,既能固气,又不助邪?”

“正是。”林婉儿放下拐杖,从篮子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些切得极薄的参片,色如琥珀,“这是林下参,性子缓,配着黄连用,正好。”

王宁取过一片参,投入还温热的药汤里。参片在汤中慢慢舒展,原本苦涩的药气里,渐渐透出丝微甘。他再次给李老汉喂药时,老汉喉头动了动,竟自己往下咽了。

就在这时,药铺外突然吵吵嚷嚷起来。刘二狗带着几个村民堵在门口,手里举着张纸,尖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李老汉就是吃了百草堂的巴豆才这样的!王宁用毒药害人啦!”

“你胡说!”王雪从后院跑出来,双丫髻上还沾着艾草屑,“我哥根本没给李爷爷用药,是孙玉国的生巴豆!”

“谁看见了?”刘二狗抖着手里的纸,“这是郑先生写的证词,说亲眼看见王宁给人开巴豆!”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指着百草堂的牌匾,说早就觉得王宁用猛药不安好心。李老汉的儿子也慌了神,拉着王宁的袖子问:“王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宁没理会刘二狗的叫嚣,只盯着李老汉的脸。片刻后,老汉喉间发出声悠长的呻吟,眼睛慢慢睁开条缝,虚弱地说:“水……渴……”

“有救了。”王宁松了口气,对张娜道,“再煮些米汤,少放些盐。”他转头看向刘二狗,目光冷得像淬了冰,“你家掌柜的药,若是真能治病,为何要让你来这儿闹事?”

刘二狗被问得一噎,梗着脖子道:“你……你少转移话题!有本事让李老汉说,是不是吃了你的药!”

“我没吃他的药……”李老汉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是……是回春堂的黑丸子……吃完就拉……”

刘二狗脸色骤变,还想再说什么,林婉儿突然拐杖一顿,沉声道:“当年你爹生急病,是谁用半钱巴豆霜救回来的?如今为了几文钱,就帮着外人糟践良医?”

刘二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作声。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指责刘二狗胡说八道。王宁却没心思理会这些,他正专注地给李老汉喂米汤,瓷匙碰到老汉干裂的嘴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婉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孙玉国敢这么干,怕是不止这一桩。生巴豆在他手里,迟早是个祸根。”

王宁看着药碗里渐渐融化的参片,眉头又皱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贴着“巴豆”“黄连”“人参”的斗签,在光线下忽明忽暗,像藏着无数秘密。

处暑的月光带着股凉意,淌进百草堂的后院。王宁蹲在炮制房前,借着檐下的马灯翻看竹匾里的巴豆霜。淡黄色的粉末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那是他用三天时间反复压榨去油的成果,指尖捻起一点,触感干燥松散,再无半分生巴豆的黏腻。

“哥,张阳哥说前堂的灯油快没了,让我来取些。”王雪抱着个空油罐进来,双丫髻上的红头绳在暗处格外显眼。她瞥见竹匾里的药粉,脚步顿了顿,“这就是能治喉痹的巴豆霜?看着倒像灶心土。”

“别碰。”王宁按住她伸过来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帛传过去,“再淡也是巴豆,沾多了能让你嗓子肿得说不出话。”他用银匙将药粉装入个青瓷小瓶,塞紧软木塞,“前儿李大叔家的小子得了喉痹,痰堵在嗓子眼里,喘得像破风箱,明早得来取这药。”

王雪点点头,眼睛却瞟向墙角的竹筐——里面装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生巴豆,种皮暗棕,被月光照得像堆小石子。“孙玉国那边这几日倒安静,刘二狗也没再来闹事。”

“安静才要当心。”王宁将瓷瓶放进炮制房的木柜,锁舌“咔哒”一声扣上,“孙玉国那性子,吃了亏必想找补。他从钱多多那儿买的生巴豆,多半还没用完。”

正说着,前堂传来张娜的声音:“阿宁,该歇着了,明早还要给李老汉复诊呢。”

王宁应了声,灭了马灯。后院顿时沉入一片墨色,只有墙根的蟋蟀不知疲倦地叫着,混着远处稻田里的蛙鸣,倒显得夜格外静。

三更时分,王雪被尿意憋醒。她摸着黑穿过天井,刚要推开茅房的门,忽听炮制房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个黑影正蹲在木柜前,手里拿着根细铁丝,在锁眼里来回搅动。

“谁?”王雪吓得攥紧了衣角,声音发颤。

黑影猛地回头,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个尖瘦的下巴。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手忙脚乱地扯开锁链,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往木柜里一塞,又抓出那个青瓷瓶揣进怀里,转身就往院墙跑。

王雪追了两步,脚下被石子一绊,摔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黑影翻墙而去,墙头上挂落的一片布角,在风里晃了两下飘落——那布角是青灰色的,边缘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回”字。

“哥!嫂子!有贼!”王雪爬起来就往正房跑,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宁和张娜披衣出来时,只见炮制房的木柜门敞着,里面的巴豆霜瓷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王宁打开纸包,一股熟悉的油气扑面而来——里面竟是些磨得极细的生巴豆粉,黄褐色的粉末里还混着些没去净的种皮碎屑。

“是孙玉国的人。”王宁捏紧纸包,指节泛白,“他们偷换了巴豆霜。”

张娜脸色发白,攥着王宁的胳膊:“那……那瓶巴豆霜被他们拿走了?”

“更要紧的是这个。”王宁掂了掂手里的生巴豆粉,“明早李大叔带儿子来,若用了这个……”后果不堪设想,生巴豆粉接触咽喉黏膜,轻则腐蚀肿痛,重则窒息丧命。

王雪这才想起什么,从地上捡起片布角:“哥,我看见他翻墙时挂下来的,这是回春堂伙计穿的布衫料子。”

王宁将布角攥在手心,布面上的针脚粗糙,果然是孙玉国那间小药铺的手艺。他走到院墙根,借着月光查看,墙头上有块砖松动了,砖缝里还卡着几根黑色的短毛——是刘二狗那身总也洗不干净的油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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