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梦渡稷下（2/2）

一日，公司面临一个重要的战略抉择。两个方案各有利弊，团队争论不休。一派激进，主张抢占市场，哪怕牺牲短期利润；一派保守，建议稳扎稳打，规避风险。李明作为决策者，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会议间隙，他独自走到休息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繁华景象。忽然，柳儿在学宫中对那九字修改的解读，清晰地浮现出来：“……将‘休言’改为‘方知’，是将无奈的慨叹化作了笃行的勇气；将‘勿取’改为‘务取’，是变消极的避让为积极的担当……”

他心中猛地一震。眼前的商业困境，何尝不是一种“修行业”？保守方案固然稳妥，但是否是一种“勿取”式的避让？而激进方案虽风险巨大，但若经过周密筹划，是否正是“务取真经”所需的担当和勇气？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选择“激进”或“保守”的标签，而在于是否洞悉了市场的“天命”，是否能拿出真正有价值的“真经”。

再次回到会议室时，李明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同。他没有急于表态支持哪一方，而是引导团队跳出非此即彼的框架，聚焦于如何构建一个既能快速响应市场变化，又具备强大风险抵御能力的“动态战略体系”。他提到了“因缘注定”，并非要大家听天由命，而是提醒要尊重市场自身的规律和时机，“当来则来，当去则去”，顺势而为。

他的思路像一道光，照亮了僵持的局面。讨论的方向变得清晰而富有建设性。那一刻，李明仿佛看到梦中的素羽，正对他微微颔首。

当晚，他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感入睡。果然，那片熟悉的广场再次出现在眼前。银杏树依旧金黄，柳儿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捧书卷，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明师兄，你来了。”她抬起头，笑容依旧温暖，仿佛昨日前才刚分别，“看你眉宇间少了几分郁结，想必是有所领悟了？”

“是啊，”李明走过去，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将白日里公司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说起来奇妙，竟是借了你和素羽的智慧，解了现实的困局。”

柳儿听得认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素羽曾说，‘能让迷惘者有所进益的学问，便是真学问’。看来，学宫中的思辨，并非空中楼阁，亦能照见师兄彼世的纷扰。这或许便是‘因缘’的一种体现吧。”

两人就这样，在如梦似幻的稷下学宫，讨论着现实世界的困惑，又将现实中的体悟带回梦境印证。他们谈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在团队管理中的启发，探讨“生灭枯荣”如何对应企业的生命周期。天隐偶尔加入，总是能提出沉稳而深刻的见解。素羽的身影时而出现，点拨几句，便又飘然远去。

李明感觉到，某种断裂的东西正在被连接起来。现代商业社会的逻辑与古老东方的智慧，在他心中开始了奇妙的融合。他不再是那个仅仅在名利场中拼杀的李明，他的内心，似乎有了一个更深厚、更安宁的根基。

他开始在现实生活中，无意识地寻找柳儿的痕迹。在地铁站拥挤的人潮中，在咖啡馆安静的角落里，他甚至会留意那些气质清雅、喜爱阅读的女孩。他知道这想法很荒谬，但那份莫名的期待，却如同暗夜中的星火，持续燃烧。

一天晚上，他加完班，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古旧书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书店深处，一个僻静的位置，一个穿着淡米色长裙的女孩正低头翻阅一本泛黄的《庄子集释》。她的侧脸轮廓，在暖黄的灯光下，竟与梦中的柳儿有七八分神似！

李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跳动得异常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胸腔蹦出来似的。他紧张地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极慢，生怕引起对方的警觉。终于，他慢慢地靠近到了那个女孩身边。

就在这时，女孩好像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猛地抬起了头。刹那间，两人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李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亲切感从心底涌起，迅速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他们曾经相识已久，但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何时何地相遇过。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女孩的眼神里也有同样的疑惑和好奇，那是一种对未知事物充满探索欲望的表情。

只见女孩凝视着李明，稍稍侧过头去，嘴唇微张，发出一声轻柔的询问，那嗓音宛如天籁之音，清脆动听，犹如潺潺流淌的清澈泉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溅起层层涟漪，在李明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禁为之一震，满心欢喜之余，还有一种果不其然的命中注定之感涌上心头。他深知此时此刻绝不能失态，于是拼命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与沉稳。

“是吗？或许……是在某个学术讲座上？或者图书馆？”他试探着，心中期盼着能听到关于“稷下”、“学宫”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女孩眨了眨眼，那瞬间的神态更像柳儿了。她微微一笑，带着点歉意：“可能我认错人了。只是觉得……您有点面善。不好意思。”

这礼貌而疏离的回答，像一阵微冷却真实的风，吹散了李明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陌生人之间常见的客套话，与那个瑰丽奇幻的梦境毫无关系。

“没关系。”李明也笑了笑，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释然。他没有再试图攀谈，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书店的另一排书架，留下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随手抽出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车流声隐隐传来，提醒着他脚下是坚实（哪怕有时冰冷）的现实。那个有着银杏叶和青石板的世界，那个有素羽讲法、有天隐论道、有柳儿相伴的稷下学宫，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梦。

梦，醒了。

没有奇幻的相遇，没有前世今生的相认。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柳儿，或许只是他内心深处对智慧、对共鸣、对一种超脱现实纷扰的精神家园的渴望，所投射出的一个完美幻影。

失落感并未持续太久。他想起梦中素羽修改的词句，“皆有因缘注定”。与柳儿在梦中的相遇、交谈，是“因”；这场看似落空的“书店偶遇”，何尝不是一种“缘”的体现？它像一声温柔的棒喝，提醒他：真正的“柳儿”，或许并非某个具体的女子，而是那份被梦境唤醒的、对道与真的追寻之心；真正的“稷下学宫”，也不在遥远的过去，而可以在他践行智慧、面对现实生活的每一个当下构建。

他放下书，走出书店。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却让他感到格外的清醒。他再次想起素羽的话：“此‘天’非彼‘天’……此乃道天，因果不虚。”

梦中的启迪仿佛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照亮了他内心深处最隐蔽的角落。这些启迪并非仅仅存在于梦境之中，而是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现实生活，悄然改变着他的心境和处事方式。这种奇妙的变化正是所谓的“因果”——因由梦境而起，果则体现在现实世界里。

与此同时，梦的虚幻性亦不容忽视。尽管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如此逼真，但毕竟只是一场幻景罢了。若过分沉迷其中，则可能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正因如此，这份虚幻反而成为一种珍贵的存在，宛如天平两端的砝码，维持着“道”的微妙平衡。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那片被城市灯光污染得几乎难以看清繁星的夜空。幸运的是，今晚竟有寥寥数颗星辰顽强地闪烁着微弱光芒，仿佛在向他诉说着某种奥秘。凝视着那些遥远而神秘的光点，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澄澈之感。

当一丝睡意从脑海中消散殆尽时，他深知这场梦已渐行渐远。但值得庆幸的是，梦里遗留下来的宝贵馈赠却是货真价实的财富。此刻的他，终于明白无需再苦苦寻觅那个具象化的“柳儿”，因为她早已化作一抹无形的力量，深深烙印在自己灵魂深处。

曾经在稷下学宫中目睹过的金戈铁马、感受过的百家争鸣，如今都已转化为他驰骋商界战场上坚不可摧的精神支柱。每一次决策、每一回竞争，他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段充满激情与挑战的岁月，并从中汲取无尽的勇气和智慧。

夜幕笼罩下的街道格外静谧，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发出轻微声响。李明迈着稳健而坚定的步伐，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这场梦回稷下之旅犹如一场震撼心灵的精神盛宴，虽来无影去无踪，但却实实在在地拓宽了人生长河的宽度与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