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隔阂(1/2)
钱叔莫非是从老周这看似寻常的闲谈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可能与李天佑父母旧案相关的、极其细微的线索?他这是在用他特有的、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在提醒他们什么吗?
李天佑心中波涛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削得干干净净、雪白水灵的梨肉递给早已迫不及待的承平,然后转向钱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顺着话头说:“周大哥是老北京了,又在邮局干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儿肯定多。钱叔,您要是平时闷了,就多找周大哥、还有前院老钱他们聊聊天,听听他们讲讲过去的老故事,也挺有意思,还能解闷儿。”
钱叔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是啊,人老了,就爱听个古老年间的事儿。跟他们聊聊,感觉自己也还没完全落伍。”
夜色渐深,繁星如同碎钻般洒满了墨蓝色的天幕。院子里的蚊虫开始活跃起来,徐慧真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艾草辫,一股带着特殊清苦气味的烟雾袅袅升起,有效地驱赶着蚊虫。孩子们玩了一晚上,也都乏了,开始揉眼睛、打哈欠。一家人便开始收拾散落的小板凳、马扎、蒲扇,准备洗漱睡觉。
虽然关于父母冤案的调查,表面上依然停滞不前,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但在这个闷热却充满温情的夏夜,来自家人的深刻理解、坚定支持,以及钱叔那份不动声色、却可能意义重大的提醒,都像一股股暖流,注入李天佑和徐慧真的心田,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
他们知道,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漫长而曲折,但他们并非孤军奋战。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家。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将是他们应对一切未知风雨最坚固的铠甲,也是他们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看着二丫脸上重新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和昂扬的斗志,抱着自己的书本走向东跨院;看着小石头虽然调皮却也知道主动搀扶着行动不便的钱叔,慢慢走回塾房小院休息,李天佑和徐慧真在月光下相视一笑,彼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并肩走进了那间亮着温暖灯火、充满了孩子们均匀呼吸声的东厢房。
窗外的知了,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奏响着夏夜的乐章,而对于南锣鼓巷95号院东边的这个大家庭来说,这个夜晚,虽然平凡,却因为彼此的守护和充满希望的未来规划,而显得格外宁静、温馨,且充满力量。
又是一个周日,首都医学院难得放了个完整的周末。时值盛夏,天空是那种水洗过般的、毫无杂质的湛蓝,太阳一大早就明晃晃地悬着,光线锐利而炽烈,比起前些日子那种湿漉漉的闷热,更多了几分干脆利落的燥意,又开始烤得地面发烫,树叶都有些蔫蔫地卷了边。
秦淮如起了个大早,酒馆后院那间属于她和杨婶、小宝的厢房里,还残留着夜的凉意。虽然李天佑和徐慧真搬走前特意交待了,以后这套酒馆后院的十几间屋子都归秦淮如所有,也都已经在街道办办理完过户手续了。但秦淮如还是本分的住在厢房,丝毫没有搬去正房住的意思。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儿子小宝和隔壁的杨婶。走到墙角那个斑驳陆离的旧衣柜前,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最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学生装,浅蓝色的翻领上衣,配着深蓝色的及膝裙子。这是她考入首都医学院后做的一套像样的新衣服,平时舍不得穿,只有重要场合或者......像今天这样去看承安的时候,才会穿上。
她对着衣柜门上那块已经模糊得照不清细节、只能勾勒出人影的水银玻璃镜,仔细地梳理着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直,她将它们分成两股,编成两条粗粗的、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辫梢用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筋扎住,显得既朴素又带着女学生特有的清纯气息。换上学生装后,她在镜子前转了转,镜中的人影修长、干净,确实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看、最体面的样子了。
其实,李天佑私下里给她和孩子的生活费并不少,足够她置办几身更时兴的衣裳,但她总是舍不得。那些钱,她一分一厘都算计着花,大部分都存了起来,想着将来或许能派上更大用场,或者留给孩子们。剩下的,也多是花在小宝和日常用度上,对自己,她近乎苛刻。
收拾停当,她从一个旧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小包,里面是她用平时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伙食费买的几块用漂亮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又拿出一本崭新的、封面色彩鲜艳的小人书,《小兵张嘎》。
秦淮如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一个干净的布兜里,这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一个重要的场合,又像是要面对一场艰难的考试,怀着一种交织着殷切期盼和隐隐忐忑的复杂心情,出了门,朝着南锣鼓巷95号院的方向走去。
夏日的清晨,胡同里已经有了烟火气。倒痰盂的、生炉子的、提着篮子去买菜的邻居们互相打着招呼。秦淮如尽量低着头,加快脚步。每次去见承安,她的心总是这样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那股渴望是如此的强烈,渴望看到儿子一天一个模样的小脸,那眉眼,那神态,越来越清晰地刻上了李天佑的印记,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慰藉和牵挂。
然而,与之并存的,是几乎同样强烈的害怕,害怕看到孩子望向她时,那双酷似父亲的乌溜溜大眼睛里,总是带着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怯生生的疏离感;更害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对人言说、却时常在深夜啃噬着她的愧疚与无力感。她生了他,却没能养他;她是他的母亲,却更像一个偶尔来访的、需要被孩子小心审视的“客人”。
到了95号院那熟悉的青砖门楼前,秦淮如停下脚步,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借这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才迈步走了进去。前院静悄悄的,周末的清晨,很多人还在睡懒觉。闫埠贵家的大门紧闭着,大概是一家人趁着休息日出去逛公园或者采购了。
她无心留意其他,径直穿过前院,走向那扇熟悉的、敞开着的前院东厢房的门。门帘卷起着,里面传来徐慧真温和耐心的说话声,似乎在教导承平什么,夹杂着承平那特有的、清脆又带着点小任性的叽叽喳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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