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恶的起源(1/2)
此时在伊势仙宫院的今川义真并不知道,就在离他没有几里远的地方,就有人在谋划着怎么在他在伊势神宫外宫之外时,寻机用铁炮暗杀他。
距离伊势神宫外宫仅数里之遥的仙宫院内,一场并非正式、偏私人和重大会议前导性质的小会,正在悄然进行。
仙宫院名为“院”,实则是度会氏所辖神宫寺中最为重要的一处。它巧妙地坐落于圣域与俗世的交界——既在神宫势力范围之内,建筑形制上却又带着明显的佛寺特征。朱红的鸟居与青瓦的唐破风屋顶并立,回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寒风中发出清越的声响,与远处神宫境内禁止的梵钟声微妙地区别开来。
院中最深处的茶室“寂光庵”内,炭火盆烧得正旺。纸门紧闭,将冬日的严寒隔绝在外,只留下满室茶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线香与古老木料的气息。
坐在今川义真对面的,是一位老者——渡会秀行。
这位前任外宫神主,如今已退隐出家,披上了墨色的僧衣,但头上仍戴着神官特有的乌帽子,这种混杂的装束本身就像是一种宣言。他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皮肤如同存放多年的宣纸般布满细密的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中,瞳孔却异常明亮,仿佛两盏在深夜里燃烧的油灯。当他说话时,眼睛会微微眯起,目光却更加锐利,像能穿透皮肉直视人的灵魂。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速平缓,每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用力,仿佛在宣读某种神圣的经文。
“近五百年前,《真言付法纂要抄》便点明——”
渡会秀行缓缓开口,枯瘦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打着某种古老的节拍。
“天照大神为佛之垂迹,威光菩萨、摩利支天,其真身,即为大日如来佛,常居日宫……”
茶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老人的声音和炭火爆裂的细微噼啪声。围坐四周的众人神色各异——
关口氏广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些理论并不陌生;松平竹千代虽只有九岁,却坐得笔直,小脸上满是专注;伊达植宗闭目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正在仔细倾听;大有康甫和小梁川宗朝这两位伊达家臣则面露困惑,显然对这套复杂的神佛理论感到吃力。
竹阿弥跪坐在茶室一角,正全神贯注地点茶。这位今川伊达“共享茶头”,此刻收敛了所有存在感,只是安静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铁壶中的水将沸未沸,发出蝉鸣般的响声。
“增金轮圣王之服,以天照尊为神号,刹名‘大日本国’。”渡会秀行继续道,声音里逐渐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庄严,“而我国,即为大日如来之本国,当今圣上,就是大日如来垂迹之后裔。这也是和隋国、唐国交往时,当时的陛下,自称‘日出处天子’的原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今川义真脸上。
“非止因为我们在天朝之东。”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这老神棍……】
今川义真心中暗叹。他面上保持着恭敬聆听的姿态,内心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渡会秀行所说的这套理论,他再熟悉不过——或者说,来自后世的他,比在座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套理论的走向和后果。什么“大日如来垂迹”,什么“日本为佛之本国”,这些看似玄奥的神佛习合理论,正是后来那套扭曲的“皇国史观”、“神国思想”的雏形,是明治到二战期间日本军国主义疯狂膨胀的理论温床。
【你还别说,就这扯淡理论,可以说是让明治到二战结束之间日本军国主义思想所仰仗的所谓‘皇国思想’的初级形态。】
他心中冷笑。今川义真当然不会信,但是他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清楚这种思想日后危害的人。不过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需要跟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合作。
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让他感到一阵烦躁。他想起后世常有人说,朱舜水的儒学传到日本后“成了武士道”,最终演变为军国主义的思想武器——【这和儒学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儒学天然有这种倾向,那建立地跨欧亚诸板块的宏大帝国就不是蒙古,而是大怂;建立地跨数大洲殖民帝国的就不会是西葡荷英法,而是明清了。】
【实际上是儒学去了粟末边土后,失去了原有在天朝的胸怀和气魄,然后被这种因为极度自卑而极度自大的思想借了纲常伦理的壳子……】
“众生者悟之,当皈依佛法!”
渡会秀行提高了声调,将今川义真的思绪拉回现实。老人张开双臂,宽大的僧袖如鸦翼般展开。
“这也就是为什么伊势神宫附近,会有诸如天觉寺、仙宫院这样的神宫寺存在。”他的语气转为一种循循善诱的解说,“这样的存在,不光我外宫度会氏有,内宫荒木田氏以及大中臣氏都有……表里一体,神佛共存,方是护国正法。”
茶室里安静了片刻。
渡会秀行忽然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锁定今川义真。他微微前倾身体,这个动作让他僧衣领口露出一角内里的神官白衣——那是他未曾完全放弃的身份象征。
“其实,今川三河守大人,”老人缓缓道,声音里多了一丝微妙的试探,“如果只是佛门净土真宗的权大僧都,如果非要进入伊势神宫之内,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今川义真抬起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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