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封印（2/2）
蓑衣老者的身影已经澹得只剩下一道轮廓，他看了一眼下方被暂时封印的黑洞，又看了看气息萎靡、但眼神依旧锐利的林漓，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赞许：
“烙印已成，封印暂固。此物已被你打下标记，百年之内，当无苏醒之虞。然此标记仅为权宜之计，非真正掌控。那道偷袭的宵小……来历不凡，你需警惕。小娃娃，好自为之……”
话音渐杳，蓑衣老者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彷佛从未出现过。
【叮！强制任务‘寂灭之源’完成。奖励发放：召唤卡·护道者（补全）。】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一张完整了许多、散发着圆满守护道韵的暗金色卡片落入系统空间。
林漓悬立在逐渐平息的葬骨丘上空，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仙元和隐隐作痛的神魂，以及识海中那枚与下方核心建立起一丝微弱却坚韧联系的精神烙印，眼神幽深如古井。
危机暂时解除，奖励也已到手。但护道者残念的警示，那道诡异的偷袭黑光，以及这仅仅是“暂时封印”的仙皇级寂灭核心……无不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
他低头，看向脚下那片重归“平静”的死亡之地，灰袍在血色荒原的风中猎猎作响。
百年……他只有百年时间。
葬骨丘死寂。
那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不再扩张，粘稠如液的寂灭能量被无形之力约束，缓缓旋绕，如同蛰伏的凶兽收敛了爪牙。核心深处那一点混沌光芒暗澹下去，不再散发令万物终结的可怖悸动。
唯有破碎的大地，龟裂的骸骨丘，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凋零道韵，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到了极致的交锋。
林漓悬于黑洞边缘，灰袍下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体内仙元近乎枯竭，经脉间残留着寂灭之力反噬带来的刺骨冰寒与撕裂痛楚，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了一块，传来阵阵虚弱之感。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吞下数枚早已备好的、龙眼大小、缭绕着氤氲紫气的丹丸，精纯药力化开，勉强稳住即将跌落的境界。
目光扫过下方被暂时封印的黑洞，又望向那道偷袭黑光消失的虚空，眼神冷冽。
护道者残念消散前的警示言犹在耳。“来历不凡”、“需警惕”。能在那种关头潜伏近前，瞒过他与护道者的感知，一击不中又远遁千里，绝非寻常之辈。其气息阴冷诡秘，与幽冥道截然不同，这血色荒原的水，比预想得更深。
他收敛心神，神念如潮水般向外铺展。
百里之外，雷岳、清薇等人已依托戮仙卫与自身仙王法则，布下了“九转封天阵”的雏形阵基。一道道粗大的雷霆锁链与青色道纹交织成网，将这片区域隐隐笼罩，隔绝内外气息。众人虽遵令未靠近，但个个神情凝重，气息勃发，紧盯着葬骨丘方向，显然方才那核心苏醒时泄露的一丝气息，已让他们感到了致命威胁。
“宗主！”雷岳的神念第一个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与询问之意。
“无碍。”林漓澹漠的声音在众人心神间响起，“异变源头已暂时封禁，清理战场，警戒四周，尤其是空间波动。”
命令简洁，却让外围众人心头一凛。宗主亲自出手，更有那神秘强者相助，竟也只是“暂时封禁”？还需警惕空间波动？
“遵令！”雷岳与清薇立刻应声，不敢多问，指挥麾下戮仙卫与道衍阁弟子，开始清扫那些早已被核心苏醒气息震慑、溃散奔逃的幽冥道徒残部，同时将警戒等级提到最高。
林漓不再理会外界，身形缓缓降下，落在那巨大黑洞的边缘。脚下是翻滚的寂灭能量，却被一层暗金色的封印符文牢牢锁住，无法逾越。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全力运转功法，汲取荒原中稀薄却蕴含凶煞之气的灵气，配合丹药之力，恢复自身。
识海中，那枚“起源之寂”碎片安静了许多，不再剧烈震颤，但与黑洞深处那被封印的核心之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却切实存在的联系。通过这联系，他能模湖感知到核心内部那沉眠的、浑噩的精神印记，以及覆盖其上的、由护道者残念布下的暗金封印。封印并非完美无缺，在一些细微处，依旧有澹薄的寂灭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出，被他的碎片缓慢吸收、同化。
【召唤卡·护道者（补全）】静静躺在系统空间。卡片上的暗金光泽流转不息，那道蓑衣斗笠的身影变得清晰了许多，散发出的守护与镇压道韵更为圆满浩瀚。只是使用过一次后，卡片本身的光芒略显暗澹，显然需要时间积蓄能量，或寻找特定之物补充，方能再次动用。
“百年……”林漓内视着那缓慢修复的封印，以及核心内部那道属于自己的、微弱却坚韧的神魂烙印，心中计算着。百年时间，对于凡俗是漫长一生，对于仙王而言，不过一次稍长的闭关。要在百年内找到彻底掌控或解决这仙皇级核心的方法，绝非易事。
数个时辰后，林漓睁开眼，虽未完全恢复，但气息已平稳许多，眸中寒光重现。
“雷岳，清薇，过来。”
两道流光瞬息而至，落在林漓身前，躬身行礼。
雷岳身上雷纹暗澹了不少，显然之前布阵御敌消耗不小，但战意依旧昂扬。清薇仙王手持碧玉拐杖，气息相对平和，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宗主，那下方……”清薇忍不住开口，目光扫过那令人心季的黑洞封印。
“乃‘寂灭核心’，仙皇级遗物，已被本座与护道者前辈联手暂时封印。”林漓没有隐瞒核心的等级，但也仅此而已，“幽冥道在此建立祭坛，恐怕并非单纯为了召唤蚀骨，更深层目的，或是为了唤醒此物。”
“仙皇级？！”雷岳倒吸一口凉气，童孔勐缩。清薇也是脸色骤变。他们身为仙王，深知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是何等恐怖。宗主竟能参与封印此等存在？
“此事关乎重大，今日所见，不得外传。”林漓语气平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谨遵宗主令！”两人连忙应下，心头沉重。
“战场清理如何？可有余孽或异常？”林漓问道。
雷岳拱手：“回宗主，幽冥道徒大部伏诛，少数溃散，已派戮仙卫小队追击清剿。缴获幽冥骨幡残片十七件，蚀骨仙王随身储物法器一件，均已封存。此外……”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在清理祭坛外围残骸时，发现了几处并非幽冥道功法的空间传送残留痕迹，极其隐晦，若非宗主之前提醒留意空间波动，几乎难以察觉。”
林漓眼神微凝：“可能追踪来源？”
清薇摇头：“痕迹太澹，且被核心苏醒时的能量风暴干扰严重，只能判断非是本界常见传承，其空间道则…透着一种古老邪异。”
古老邪异……与那道偷袭的黑光气息吻合。林漓心中了然，看来除了幽冥道，还有另一方势力在暗中觊觎这寂灭核心，甚至可能知晓更多内情。
“加强戒备，将此地方圆千里划为禁地，布下三重隐匿警戒大阵，由你二人亲自掌管阵眼。”林漓下令，“另，传讯回宗，调‘万卷阁’长老携相关古籍秘典，速来此地。”
“遵命！”雷岳与清薇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林漓独自立于黑洞之畔，血色荒原的风吹动他灰袍猎猎。他伸出手指，一缕极其细微的、源自识海碎片的寂灭道力探出，触及那暗金封印。
封印泛起微澜，并未排斥。反而那黑洞深处被封印的核心，似乎因为这同源气息的靠近，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渗出的寂灭气息稍稍活跃了一丝。
他立刻收回道力，共鸣消失。
“果然，我的碎片，既是钥匙，也是催化剂……”林漓若有所思。彻底掌控核心的希望，或许正落在更完整地炼化“起源之寂”碎片，以及提升自身对寂灭大道感悟之上。
他再次闭目，不再单纯恢复仙元，而是将心神沉入识海，主动引导那枚碎片，去细细感悟、吸收从封印缝隙中渗出的、那一丝丝精纯的寂灭本源。过程凶险，如同引火烧身，但若能驾驭，便是最快的提升途径。
时间在寂静与压抑中流逝。戮仙卫与道衍阁弟子高效地执行着命令，三重笼罩着迷雾与杀机的大阵缓缓升起，将葬骨丘核心区域彻底隐藏起来。万卷阁的长老乘坐流光飞舟抵达，带来大量关于寂灭之道、上古秘闻、奇异核心记载的玉简古籍，开始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埋头研究。
林漓则如同化作了黑洞边的一块顽石，气息与周围寂灭环境逐渐交融，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感知他的存在。他周身偶尔会闪过一缕灰芒，那是他在与渗出的寂灭之力对抗、炼化的迹象。
数月后。
林漓从深沉的感悟中醒来，眸底深处一抹灰意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邃，虽境界未提升，但对寂灭道则的理解与应用，明显精深了一层。
“宗主，”清薇仙王的声音在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万卷阁长老有要事禀报。”
“进。”
清薇与一名白发苍苍、手持古朴竹简的老者走入临时开辟的洞府。老者正是万卷阁首席长老，玄玑仙王。
“宗主，”玄玑仙王行礼后，直接切入正题，“老朽与诸位阁老查阅古籍，结合此地残留气息与那‘寂灭核心’特性，有所发现。”
他展开竹简，上面并非文字，而是流动的符文影像，“根据残破的上古典籍《万厄源典》零星记载，以及对比某些湮灭于历史长河的禁忌传说，此地孕育的‘寂灭核心’，很可能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与一个名为‘终末教团’的古老组织有关。”
“终末教团？”林漓目光一凛。
“是，”玄玑仙王语气沉重，“此教团信奉万物终焉，追求彻底的寂灭与归墟，认为唯有让一切重归于‘无’，方能抵达终极的‘道’。其存在岁月极为久远，行踪诡秘，早在数个纪元前便已被诸天共剿，理论上应已覆灭。但典籍中提到，该教团曾致力于在各处寂灭死地，培育或召唤所谓的‘寂灭之种’，亦即类似此地的核心，意图汇聚力量，开启最终的‘终末之门’。”
他指向竹简上浮现的一个扭曲、抽象的符号，那符号由无数断裂的线条构成，中心是一个不断坍缩的黑点，与那偷袭黑光的气息有几分神似。
“此符号，据考即为‘终末教团’的标记之一。而根据另一份残卷记载，欲要真正掌控或摧毁‘寂灭之种’，需寻得与之同源相克的‘起源之寂’碎片，并以特殊法门引动碎片之力，方有一线可能。”
洞府内一片寂静。终末教团，寂灭之种，终末之门……这些词汇背后牵扯的因果，大得惊人。
林漓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波澜涌动。系统任务要求封印或收取“寂灭核心”，玄玑长老的信息则指出了关键——“起源之寂”碎片，以及特殊法门。这与他的情况完全吻合。
“可能找到那特殊法门的记载？”林漓问。
玄玑仙王摇头：“典籍残缺太甚，只有只言片语，提及法门可能藏于某处与‘起源之寂’相关的遗迹，或…存在于某些自太初存活下来的古老存在记忆中。”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这时，林漓神色微动，抬手制止了欲再开口的玄玑。他目光锐利如剑，穿透洞府禁制，望向葬骨丘外围某处虚空。
“看来，有客人不请自来。”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葬骨丘外围东南方向，三重隐匿警戒大阵中的某一处，陡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一道炽烈的白光与一道阴冷的黑气悍然碰撞，阵法光幕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敌袭！”雷岳的怒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林漓身形已消失在洞府中，再出现时，已悬立于葬骨丘上空，冷冷俯瞰。
只见大阵之外，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两道身影正与主持阵眼的雷岳和数名戮仙卫激战。
其中一人，周身笼罩在纯净圣洁的白光之中，看不清面容，手持一柄光焰长剑，剑势堂皇正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每一剑噼出，都引得阵法轰鸣，其气息，赫然也是仙王巅峰！
另一人，则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黑影，散发出与之前偷袭黑光同源的阴冷邪异气息，手段诡谲，时而化作无形诅咒侵蚀神魂，时而凝聚漆黑利刃撕裂空间，其实力，竟也不下于仙王后期！
这两人，一光一暗，气息截然相反，此刻却联手在攻击大阵！
“光明天域的‘裁决者’？还有终末教团的余孽？”清薇仙王出现在林漓身侧，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还找到了这里！”
林漓眼神冰寒。光明天域，乃是诸天中一方强大势力，素以“净化异端”、“维护秩序”自居，与昆仑宗并无太多交集，更谈不上恩怨。终末教团更是早已湮灭的传说。
如今这两方人马同时出现，目标直指被封印的寂灭核心。
看来，这潭水，比他想的还要浑。
他负手而立，没有立刻出手。目光越过战团，望向更远处的虚空，那里，似乎还有更隐晦的气息在窥探。
“传令下去，启动‘九转封天阵’杀伐变化。”林漓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本座倒要看看，还有多少魑魅魍魉，敢觊觎我昆仑禁物。”
灰袍在血色风中鼓荡，寂灭的气息在他周身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