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高宗禅心:灵隐题字,径山藏经(1/1)
绍兴三十二年秋,杭州灵隐寺的桂花飘着甜香。一个穿着素色僧袍的老者,背着个布包,沿着石阶慢慢往上走——他是刚退位的宋高宗赵构,如今没了龙袍加身,只像个普通的香客,眉眼间却少了当年在朝堂上的紧绷,多了几分松弛。
“陛下……”跟在身后的内侍想开口,却被赵构摆手打断:“往后别叫陛下了,就叫我‘居士’。”说话间,两人已到山门口,灵隐寺的住持了然和尚早已候在那里,双手合十:“居士远道而来,老僧已备好禅房。”赵构点点头,跟着了然往里走,禅房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窗外就是成片的竹林。
往后的日子,赵构每天清晨都会去大雄宝殿听经,午后就在禅房里练字,傍晚则沿着寺外的小路散步。有天,了然和尚陪他散步,走到一处观景台,远处的群山云雾缭绕,像浸在水墨里。“居士,这景色可配题字?”了然笑着问。赵构眼睛一亮,让人取来笔墨,在观景台的石碑上挥毫写下“佛国山”三个大字,笔力虽不如年轻时刚劲,却多了几分平和,墨汁顺着石碑的纹路晕开,与山间的云雾相映成趣。
消息很快传到临安城,宋孝宗赵昚听说后,特意派人送来一卷上好的宣纸和一方端砚,还附了封信,说:“父皇既爱练字,儿臣便送些文房四宝,望父皇在灵隐寺安心修行。”赵构拿着信,嘴角露出笑意,把宣纸和端砚收好,往后练字时,就用这方端砚磨墨,墨香混着桂花的香气,在禅房里久久不散。
可灵隐寺的日子并非全然清净。有天,几个元兵打扮的人闯进寺里,说是要找“前宋皇帝”,还想抢寺里的香火钱。赵构当时正在禅房练字,听到外面的喧哗,却没慌,只是让了然和尚去交涉。了然和尚拿着赵构写的“佛国山”石碑拓片,对元兵说:“这位居士只是个普通香客,题字不过是一时兴起,若诸位不信,可去石碑前看看,哪有什么皇帝的样子?”元兵们半信半疑,去观景台看了石碑,又看了看禅房里穿着素袍、低头练字的赵构,觉得确实不像皇帝,骂骂咧咧地走了。
事后,了然和尚问赵构:“居士刚才为何不慌?”赵构放下笔,说:“如今我已不是皇帝,没什么可抢的,再说,佛门净地,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话虽如此,赵构却在心里盘算: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做些有意义的事。
这天,他去径山寺上香,见寺里的藏经阁空荡荡的,只有几本破旧的经书。住持告诉他,战乱时,寺里的经书大多被烧毁或遗失了,如今想找本完整的经书都难。赵构听了,心里一动,当即决定:让人抄写《大藏经》,藏在径山寺的藏经阁里。
他立刻让人回临安,传旨给国子监的学士们,让他们组织人手,抄写《大藏经》。学士们接到旨意,不敢怠慢,挑选了几十个书法好、懂佛经的文人,在国子监里辟了间屋子,专门用来抄经。抄经的纸是特制的宣纸,墨是上等的松烟墨,每个字都要写得工工整整,不能有半点差错,写错一个字,就要重新抄写一页。
赵构每个月都会从灵隐寺去径山寺,看看抄经的进度。有次,他见一个年轻文人抄经时偷偷打瞌睡,笔尖在宣纸上画了道墨痕,当即走过去,没有责备,只是拿起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了句“静心抄经,便是修行”。那文人惊醒后,见是赵构,赶紧跪下认错,往后抄经时,再也不敢懈怠。
抄经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几十万字的《大藏经》终于抄完。送经那天,径山寺里挤满了人,孝宗也从临安赶来,亲自帮赵构把经书搬进藏经阁。经书被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用蓝色的布套包裹着,阳光透过藏经阁的窗户照进来,在经书上洒下金色的光斑。赵构看着满架的经书,对孝宗说:“这些经书,不仅是佛门珍宝,更是大宋的文脉,往后要好好保管,别再让它遭了战乱。”孝宗点点头,让人在藏经阁门口立了块碑,上面刻着“宋高宗御制《大藏经》藏于此”。
往后的日子,赵构依旧在灵隐寺修行,只是多了件事:每个月去径山寺,在藏经阁里读经。他坐在书架前,翻开一本《金刚经》,轻声诵读,声音虽轻,却透着虔诚。有次,一个小和尚问他:“居士,您为何要费这么大劲抄经?”赵构摸了摸小和尚的头,说:“抄经不仅是为了佛门,更是为了让后人知道,不管战乱多频繁,文脉不能断,人心不能乱。”
绍兴三十五年冬,杭州下了场大雪,灵隐寺的屋顶和竹林都裹上了白雪。赵构病倒了,躺在禅房里,呼吸越来越微弱。孝宗赶来时,他正握着那方端砚,嘴里念叨着“径山寺……藏经阁……”。孝宗趴在床边,说:“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保管《大藏经》,也会守护好大宋的江山。”赵构听了,缓缓闭上眼睛,手里的端砚落在枕头上,墨香依旧。
赵构死后,孝宗按照他的遗愿,把他的灵位安放在径山寺的藏经阁旁,还把他写的“佛国山”拓片,贴在藏经阁的门上。每年清明,孝宗都会去径山寺,一边祭拜赵构的灵位,一边翻看《大藏经》,有时还会拿起笔,在空白的宣纸上,模仿赵构的笔迹,写几个字,墨香混着经书的香气,像赵构从未离开。
多年后,径山寺遭遇火灾,藏经阁的屋顶被烧毁,可书架上的《大藏经》却被寺里的僧人拼死抢救了出来,只是有些经书的边角被烧黑。后来,僧人用新的布套把经书重新包裹好,依旧放在藏经阁里,只是在每个布套上,都绣了个小小的“宋”字,用来纪念当年抄经的赵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