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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间章】一位普通铁勇的日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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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自己会恨这个地方。

当运输船的坡道在咯吱声中放下,一股混杂着机油、臭氧和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气的冷风灌进我的呼吸格栅时,我就知道,这又是那种“只有第四军团才会干”的苦差事。

我们被称为“尸体研磨者”。

好听吗?

不好听。但很贴切。

在大远征里,凡是那种没人愿意去的、绞肉机一样的攻坚战,最后都会像丢垃圾一样扔给我们。别的军团在阅兵式上擦亮胸甲接受鲜花,我们在战壕里挑着链锯剑上的夹杂的内脏碎片。

我本以为这次突然调离,是要去什么稍微体面点的地方。

结果呢?

卡迪亚。

这颗行星的表面支离破碎,地壳还在呻吟,看样子遭遇灭绝令也没过去多久。

说实话,这地方也就比那些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死亡世界好上那么一丁点,这简直就是一坨在那只该死的紫色大眼睛(他们说那叫恐惧之眼,我确实觉得它在盯着我看)底下瑟瑟发抖的烂泥巴。

没有植被,没有城市,只有漫无边际的冻土和足以把金属冻脆的寒风。

但有一点弥补了一起。

这里有我们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

在那之前,我只在模糊的梦境里见过他。

在漫长的大远征中,我和我的兄弟们偶尔也会在整备室里,一边擦拭爆弹枪,一边无聊地猜测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长什么样。

我们的想象力很贫瘠,就像我们挖掘的战壕一样直来直去。

我们一致认为,既然咱们第四军团是出了名的“苦大仇深脸”和“填线专业户”,那以此类推,我们的基因之父大概也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那张像是在搅拌机里滚过一圈的脸综合起来,然后取个平均值。

简而言之,我们觉得他应该是个大号的、更阴沉的、长得像块花岗岩的糙汉。

但今天,在那个脏兮兮的停机坪上,现实狠狠给了我的想象力一记重锤。

原体穿着一套线条硬朗、充满了工业美感且方便活动的精工装甲。没有任何多余的金色飞鹰或月桂花环装饰,只有冷峻的铁灰色陶钢板和经过精密计算的倾斜装甲面。

但他没戴头盔。在这足以腐蚀凡人肺部的酸性大气中,他像是在花园世界一样毫无压力的呼吸。

这也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帝皇在上,那压根不是我想象中的糙汉脸。

那是一张如同用最上等的大理石雕刻而出的、充满了古典主义美感的脸庞。

他的肤色苍白,却有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宽阔光洁的额头上,连接着数根闪烁着微光的数据缆线。

他那头浓密的黑发(是的,感谢泰拉,我们的原体有头发,而且发量惊人!)在脑后随意地束起,几缕乱发被风吹得贴在他那冷硬得如同刀削般的下颌线上。

最可怕,也最迷人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灰蓝色如同冰山般冰冷的眼睛。

他很美。是的,我邦比诺斯这辈子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性。那种完美是数学层面上的,是黄金分割率的具象化。

但他和我想象中的身份——统御万军的军阀头子——有些不搭界。

配合那张完美的脸和那身杀气腾腾的装备,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脾气极差、刚被该死的甲方用“再改一版”的要求折磨了三天三夜、现在手里正缺一把扳手好去把甲方脑袋敲开的暴躁高级工程师。

“那个水平仪歪了!你的传感器是摆设吗?”

我听到他对着一个机械教贤者咆哮。

“如果你那颗充满机油的脑袋无法理解什么叫绝对水平,我就把你拆了,用你的植入体去当垫片。至少那样还能为你那毫无价值的存在提供一点存在意义。”

那个贤者吓得机械附肢都在打摆子,像只触电的章鱼。

我在队列里缩了缩脖子。

很好,看来我们的父亲是个英俊的完美主义者,而且嘴比我们的团长还要毒。

他骂人都不带脏字,却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工业垃圾。

但我心里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安心。

至少他是个干实事的。不像那些花枝招展的仪仗队,或者是那些只会嚷嚷着荣誉和勇气的傻大个。

当然,希望我的基因之父不要拉我去当垫片。

……

这几天,要塞里开始流传一个说法。

据说父亲身边有一群特殊的阿斯塔特,被称为“首归子”。

他们在父亲身边担任着各种要职,从指挥到后勤,从心理辅导到拆迁办。

传言说,他们是父亲在某个秘密实验室里,动用了某些遗落的黄金科技亲手培育出来的“完美子嗣”。

传言说,虽然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的灰色动力甲,也没有军团徽记,但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怎么说呢,一看就不一样。

起初我是嗤之以鼻的。

大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从泰拉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征召来的,装进罐头里谁比谁高贵?

我邦比诺斯虽然长得不帅,但我这身MKIII动力甲上的每一道划痕都是军功章,我有什么好自卑的?

直到今天,我被分配到了在D-4区段的调度场。

我在那里见到了他们中的其中一位。

当时情况一团糟。两个连长因为物资分配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双方都已经把手按在链锯剑上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只要哪怕有一颗螺丝钉掉地上,都能引发一场决斗笼大战。

就在这时,一个没戴头盔的阿斯塔特走了过来。

他是塔里克(据说是这么叫的)。

他没有像我也许会做的那样大吼大叫。

相反,他脸上挂着一种极其灿烂、极其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在卡迪亚这种阴间地方笑得出来,这人心理素质得多硬?

还有,他长得……怎么说呢,太“阳光”了。

不是说他会发光,而是他那种气质。

我们第四军团的人,大多都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仿佛全银河都欠我们钱。但那个家伙,他在笑。

而且是很爽朗、很有感染力、露出一口大白牙的那种笑。

“嘿,兄弟们!这是在比谁嗓门大吗?”他非常轻松地插进了两个即将动手的连长中间,一手搂住一个人的肩膀(我怀疑是身高的原因,首归子们普遍比我们要高一些)。

“与其在这里浪费口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谁先把那边的废墟清理完,这批物资就归谁。输的人不仅没份,还得负责给赢家洗一个月的动力甲。怎么样?公平吧?”

几句话的功夫,原本要拔刀相向的两个人居然都愣住了,然后竟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去干活了。

一场流血冲突就这么变成劳动竞赛。

我站在旁边,看傻了。

这真的是第四军团的人吗?

这种幽默感,这种领袖魅力,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看看他,再看看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像是在泥里滚了三圈的盔甲,还有我在镜子里见过的那张仿佛面部神经坏死的脸。

我悟了。

这些“首归子”,绝对是父亲在某个秘密实验室里,动用了某些遗落的黑暗科技,亲手捏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是纯手工定制版!

而我们呢?

绝对是把基因种子扔给机械教,让他们在火星或者月球的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工业品。

我是量产型,他是限定版。

我是拼多多九块九包邮,人家是苏富比拍卖行压轴。

这种身世上的落差感,比卡迪亚的冷风还要刺骨。

……

七个泰拉日不到,除了那个塔里克,我又见到了另一群“首归子”。

领头的是即使穿着没有涂装的灰色动力甲,也能走出泰拉时装周步伐的战士。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大家都在这烂泥地里干活,都在冒着酸雨搬砖。为什么我的盔甲上全是泥点子和划痕,看起来像个刚出土的文物,而他们却能保持一尘不染?

我今天盯着一位叫……好像是叫皮拉摩斯的兄弟看了很久(声明一下,是出于纯粹的观察,绝对不是因为别的)。

他在用标准型号的激光切割机处理岩石。

不,纠正一下,他那不叫干活,那叫搞艺术创作。

优雅,精准,完美,基本不用修整第二次。效率高得离谱。

切完之后,他把切割机放好,然后把手伸向了腰包——

帝皇在上,那一瞬间,我真怕他当场掏出一块带蕾丝花边的丝绸手帕来!

还好,他只是掏出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工业擦拭布。但他用那块破布掸去动力甲上灰尘的动作,轻柔、细致,优雅得不可思议。

他太完美了。

如果不是他剃着小平头,如果不是他穿着跟我们一样的灰盔甲,而且干活效率高得吓人,我差点就要以为是哪个第三军团(就是那群喜欢往盔甲上镶金边的孔雀)的家伙走错片场,来我们这大工地里旅游来着。

这种对完美的病态追求,放在别人身上叫矫情,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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