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东府灿烂,西府惨澹(2/2)
三匾掛完,袁易又来至府邸西侧。此处原有一扇直通会芳园的临街大门,门內是一片开阔之地,如今则是一片喧囂工地景象,但见工匠往来,土木大兴,斧凿声、夯土声混杂一片,噪音颇大。袁易已下令,將此片开阔之地改建,欲打造一座府內校场。
他居於东郊时,曾特意购置土地,自建校场,练习骑射、步射,寒暑不輟。这番勉力並未白费,前番他在江寧追捕那刺客头目萧忠之时,他精湛的骑射技艺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终能克敌制胜。
如今迁居这西城郡公府,距东郊校场路途远了,往返不便。
幸而这郡公府占地甚广,会芳园临街大门內的一片开阔之地,又適宜改建为校场。一旦建成,非但袁易自己习练骑射、步射极为便宜,更可於此操演府中护卫、护军、家丁。
此刻,袁易负手立於工地之旁,视察工程进度,目光沉静,心中已在盘算著將来如何於此地磨礪技艺,操练人马。
这座郡公府,不仅是他安居之所,亦將是他演武修文、培植势力的根基。
……
……
荣国府內,荣庆堂中,此时愁云惨雾,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贾母歪在正中榻上,神色灰败,仿佛一日之间就又苍老了几岁,眼皮耷拉著,往日享乐时的精神气儿荡然无存。
虽说她素日不喜长子贾赦的荒唐行径,但贾赦终究是她的亲生骨肉,今日贾赦被泰顺帝下旨革爵拿问,她岂能不惊不痛
何况,府上传承自第一代荣国公贾源的世袭爵位,竟就此断送!想她丈夫贾代善,承袭家业,建功立业,晋封二代荣国公,光耀门楣。当世爵传至贾赦,初袭的是侯爵,后因捲入废太子之事,由侯爵降至一等將军,但世爵犹在,尚算保住根基。岂料如今,世爵竟被革去!百年世家,顿失擎天柱石!让她深感愧对死去多年的丈夫。
思及此,真真是心如刀绞,愧悔难当。
邢夫人更是嚇得魂不附体,坐在下首,脸色惨白。
贾璉垂头丧气地坐著,亦是面如死灰。
正当满堂死寂,哀戚无声之际,林之孝家的匆匆进来,低声稟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很快,贾政风尘僕僕、面色凝重地急步走入堂內。他虽忧心如焚,倒还谨守礼数,先向贾母行了礼:“儿子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待贾政落座,贾母对贾璉道:“璉儿,你將你父亲的事,细细说与你二叔知道。”
贾璉只得硬著头皮,將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贾政听罢,脸色变得甚是难看,哀嘆道:“兄长……兄长怎地如此糊涂!”
贾母长嘆一声,浑浊的老眼望著贾政,带著希冀问道:“事已至此,你……你可还有甚法子好歹得想法子,不能真就让咱们府上这世代相传的爵位,就这么断送了啊!”
贾政闻言,愁眉紧锁,连连摇头,苦笑道:“老太太,兄长此番是闹出了人命,又惊动圣上亲自下旨革爵拿问,案情重大,证据確凿。这……这要想恢復世爵,怕是难於登天了!”
贾母却不死心,沉吟片刻,又道:“咱们家与北静王府是世交,我寻思著……此事是否能求一求北静王爷请他在圣上面前,或是三法司那里,代为转圜”
贾政一听,面露难色,尷尬道:“老太太,此事如何开得了口啊北静王府虽与我家亲近,然这等涉及人命、圣意已决的重案,如何去求张口便是请託,岂不让王爷为难更何况,王爷只怕也未必能插手这等钦案,万一碰了钉子,反倒不美,连往日的情分都淡了。”
贾母听贾政分析得在理,整个人愈发萎顿下来,瘫在榻上,想到此前太上皇景寧帝对她说的那句“贾代善的情分,今日便算用尽了”,心內暗嘆:“可惜,若仍有太上皇护著,我荣府世爵此番岂会丟了”
堂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正当满堂无计可施,一片愁云惨澹之际,邢夫人惊惧交加,竟忍不住对著贾母脱口而出:“老太太!事到如今这般光景,放眼望去,恐怕唯有隔壁……隔壁那位郡公,才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帮衬咱们一把了!”
她这话一出,自己便觉窘迫。然则一想到贾赦世爵革去,她这誥命夫人的封誥也隨之烟消云散,若贾赦再被判个重罪,她这续弦之妻往后的日子,真真是暗无天日了!惊惶之下,也顾不得顏面了。
贾母不禁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语气带著慍怒:“你还有这副麵皮去寻隔壁帮忙往日里你们做下的那些事,莫非都忘了不成”
邢夫人被噎得訕訕低下了头。
贾母长嘆一声,嘆息声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又看向了贾政,道:“她这话,理倒未必差。若隔壁那位郡公爷真肯出面周旋,以他如今圣眷之隆,又得太上皇青眼,便真有希望能保住咱们府上的爵位根基。只可惜……可惜如今咱们与那边已生分疏远了,適才我已遣人悄悄去求过元春,奈何那位郡公爷心意已决,不肯援手。”
一提起袁易,贾政与王夫人顿时都不自在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前番去隔壁郡公府拜见时,所受的那番当面斥责与冷遇。王夫人觉得当时真真是顏面扫地,此刻想来犹觉难堪。
贾母却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对贾政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他的岳丈,是元春的亲生父亲。或许……或许你放下身段,亲自再去诚心恳求他一回,他看在元春的份上,能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贾政仿佛受到了惊嚇,也实在尷尬,摆手道:“母亲快別提了!这……这如何使得上回我去见,已是那般光景……他如今贵为皇子郡公,天威难测,我实在无顏再去开口相求了!”
邢夫人在一旁心急如焚,又忍不住插嘴道:“老太太!若是您老人家亲自出面,去与他说项,以您老的尊荣,不怕他不依从!他难道还能不给您这份体面”
贾母一听这话,犹如被针刺了一般,顿时火冒三丈,对著邢夫人厉声呵斥道:“你给我住口!”
她心中自是明镜一般,袁易早已不將她的体面放在眼里,上次街口相遇,连声招呼都未曾打。更何况,要她这偌大年纪的老封君,亲自去求与他生分疏远的晚辈袁易,这等事於她而言,实在大丟体面。
邢夫人被呵斥得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
荣庆堂內,復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