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心契时空(2/2)
话音未落,妙锦已利落拽下腰间猩红缎带,腕间一甩,缎带如流霞掠空飞向香玺:“等小娃娃落地,拿这个做襁褓!我可等着喝满月酒。”
那缎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恰好缠上“囍”字匾木钉,微风轻拂,缎带轻轻打了个旋儿,像把未说尽的热辣祝福系在了檐角。
烛影摇红里,四人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妙锦的行囊里,除了必备的干粮,还藏着香玺连夜缝的平安符,针脚歪扭却密密麻麻——正如这些年她们走过的路,虽坎坷却踏实。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檐角,远处传来马匹轻嘶,沐晓的银铃笑混着妙锦的笑骂,渐渐溶进了思恩村的夜色里,只留下满院灯火,照着“囍”字匾下未干的酒渍,像谁在时光里落下的,半滴未竟的泪。
瓦当漏下的夕阳在砖面织金,将“囍”字的影子投在朱允炆与香玺踮起的鞋尖,像幅未完成的画,等着岁月用炊烟、用霜雪、用每一个相视而笑的晨昏,慢慢填满。
暮春的阳光斜斜漫过青砖墙,将晾晒在竹匾里的无量山茶叶染成细碎的金箔。
香玺跪在廊下整理木箱,陶罐揭开时飘起的茶香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让她想起晚路信中写的——“茶田已垦,待明春移栽你寄来的稻种”。
箱底压着小千子从塞北寄来的信,牛皮纸信封还带着漠北的粗粝,边角处被妙锦用红丝线绣了匹奔腾的野马——那个总笑说“江湖人不写酸话”的女子,到底在信末画了三朵并蒂莲。
指尖抚过《农政全书》扉页的折角,砖缝里钻出的蒲公英忽然被风掀动,绒白的种子掠过她鬓角,恍惚又看见妙锦临别时猩红缎带划过夜空的弧度。
就在她低头捡拾滚落的青铜镇纸时,朱允炆的影子从雕花门洞里投过来,旧青布衫的下摆还沾着菜畦的湿泥,手中捏着张泛黄的宣纸,边角处有被反复摩挲的毛边。
“那日在佛堂,你袖口滑落这张画着铁鸟的纸……”他的声音比檐角铜铃更轻,指腹划过宣纸上模糊的线条,那是只振翅的飞鸟,尾翼处却画着类似车轮的纹路。
香玺的手忽然顿在半空中,箱中未及收整的旧物里,正躺着半枚刻着“xx”符号的戒指手表,表环在阳光里泛着微光,与宣纸上铁鸟的眼睛同样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冽。
她抬眼撞进他眸中熔金般的夕阳,远处叠嶂正被染成她曾说过的“火烧云”——原来那些被当作“胡话”的碎语,早被他妥帖收进时光的褶皱。
滇南雨林的篝火旁,她顺口提过“抗生素能止腐坏”,他便在药圃辟出半垄试种金银花;黔地避雨的山洞里,她用枯枝画下“蒸汽机”草图,此刻他手中握着的改良纺车,轮轴弧度竟与沙上痕迹分毫不差。
昨夜烛下,他低头替她缝补衣袍,碎发垂落时,她看见他指尖捏住那片写着“2022”的纸片,指腹轻轻摩挲着油墨数字,像触碰一枚来自未来的星子。
“我来自六百二十年后的南京。”香玺终于说出口,声如蒲公英绒羽拂过春昼,“初见你时,是在历史课本的插图里——那奉天殿龙袍像上的眉眼,与眼前之人判若云泥。”
她看见他睫毛颤了颤,却听见他低笑:“难怪你总说‘史书里的年号会褪色’,原来你早见过那些发黄的纸页。”
他忽然扣住她指尖按向自己心口,心跳如擂鼓应和着陈年诺言:“记得你在苗疆竹楼说‘真正的历史不在竹简,而在人心’时,我便知你是云端星子坠于尘寰,眸中盛着不属于这世间的光。”
“怕吗?”香玺望着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微微发颤。
他却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那里已添了几根银线:“可还记得诏狱那夜?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被发配南疆,我便弃了这皇孙身份与你浪迹天涯…那时的誓言从未褪色,纵是坠进时空的裂缝,只要你在身旁,便是人间好时节。”他指腹划过她指间指环表,“你瞧,这指环表圈住的光阴,比任何朝代都长久。”
夕阳漫过他眼角的皱纹,将“囍”字匾的影子投在他们交叠的膝头,木匾已被岁月染成琥珀色,却愈发清晰。